京城以前分別有京營,禁軍,十二團營,錦衣衛等軍隊。
京營則由京營節度使掌領,四年前取締節度府,京城的各軍也開始了改革,整編為東南西北四軍,每軍各三萬,合計十二萬營兵。
每軍又各分三路。
左中右。
中軍是本部,左右軍鎮各設一總兵,一參將,六千總。
營中一天兩頓飯。
上午一頓朝食,下午一頓哺食。
京營軍官分兩種,一種是長期,一種是短期。
長期軍官有家室,每個月發放月糧,也不是每日來營地,所以一般情況下,不在營地里吃飯,回去家里吃,軍官都有家室,或者家在京城。
然后是短期的。
短期的也分有沒有雇人。
王信沒有雇人,也沒有回賈府,和張燦一起去伙房吃飯。
伙房里還有五六名軍官。
見到王信后紛紛行禮。
這就是職位帶來的好處。
都司已經和游擊算一個級別,佐擊雖然比千總要高一級,在軍中的話,職務其實沒多少差距,現在王信是都司,理論上只有參將以上可以管他。
反倒是跟著王信的張燦討了不少便宜,一個小千總,還是新來的,沒有什么根腳,很容易受到排擠。
有專門的伙房,單獨的伙食供應,吃的竟然不比賈府的差,甚至還要好。
今天第三天。
王信對軍營已經熟悉了,總兵和參將都不在,游擊將軍也沒來,明面上來看,東軍左鎮軍營里身份最高的,竟然是王信。
這就是軍紀散漫的好處。
自己一下子成為最大的了。
王信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覺得不得勁,一點軍隊的氣象也沒有。
先前還覺得東軍提督朱偉很嚴肅,現在想來,也不過是個樣子貨,如果是自己帶軍,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有這樣的情況。
張燦見王信吃完了出門,也放下了碗筷跟出去。
王信四處走。
這兩天下來,營里的軍士們已經知道新來了個都司,沒事就喜歡在營房瞎逛,看到了士兵偷懶也不責罰,是個好脾氣的人,大家也就不怎么怕了。
“都司。”
“都司。”
王信點點頭,走了進去。
露天的野外,伙房的旁邊,近千號人吃飯。
有人發現了王信,有人沒看到。
近處的人猶豫不決,王信一個個拍了拍肩膀,“繼續吃飯。”
王信看著士兵們吃什么。
一鍋糜子粥,一人兩個糠窩窩。
王信看了眼,沒有說什么的想法,直接悄然離開。
“回去嗎?”
張燦在身后問道。
王信點了點頭。
王信是都司,有專門的屋舍提供。
張燦雖然只是千總,因為新來的緣故,加上練兵的特殊,也暫安排住在王信隔壁。
“王都司不高興?”
張燦故意問道。
這兩日的功夫,張燦感覺王信是個新人似的,仿佛一點不懂軍中規矩,不都是如此么,搞得苦大深仇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軍隊有什么不對呢。
真不曉得此人是怎么當上的都司。
中午,參將終于來了。
參將年近五十,名叫程宏,派人請來王信與張燦,說話很客氣,“練兵是大事,提臺專門吩咐過,全鎮都會支持你們,有什么想法,盡管去做。”
張燦看向王信躍躍欲試。
王信伸了伸手。
張燦見王信同意,再也忍不住搶道:“鎮臺大人,我們已經耽誤幾天了,恐怕別處已經開始練兵,是否今日就開始?”
“可以,營里的士兵,你們盡管去挑選,誰要是不放人,你來告訴本鎮。”
張燦松了口氣。
見張燦沒有了問題,王信才仔細的詢問,“鎮臺大人,全軍九千人,在營不到一千,各練一營,每營四百五十人,請問該怎么練兵?”
“一人一半嘛。”
程宏笑道。
王信無語,是認真的嗎?
“放心,你們練兵要人,各部不會拒絕的,反正也沒什么事。”
王信看了眼張燦。
他竟然沒有意見,還是說習慣了如此。
這叫什么軍隊。
還不如民兵呢。
每次感覺自己習慣了,可每回還是大開眼界。
難怪東南抗倭,各處軍隊都調,就是不調京營,原來不是為了擔心進城安危,而是京營這個鳥樣子,別說拉出去抗倭,恐怕出城才二十里就散亂了。
程宏察覺到了一些,不以為然的看向張燦。
“張燦。”
“屬下到。”
“有沒有問題?”
“沒有。”
“有沒有信心。”
“有。”
“呵呵。”
程宏笑了兩聲,明顯對張燦的回答很滿意。
有了張燦的話,王信也不好再說什么,自己又不是傻子,程宏看樣子不是個耐煩的人。
果然。
不到半個時辰,王信就看到程宏坐著轎子離開。
“我昨天就打聽到了,咱們這位參將,經常兩三日不來,就算來了,頂多中午時分才來衙門,然后沒有事情,下午很早會離營。
張燦在王信屋,跟在王信身后,一起看著窗外。
王信回過頭,問道:“你準備怎么練?”
張燦摸了摸后腦勺,支支吾吾半晌。
“你打算練家丁。”
王信越發肯定。
練兵無非就那幾套,什么樣的食材做什么樣的飯,變不出更多的花樣來。
張燦不懂,反問:“什么是家丁?”
“就是親兵。”
“你怎么知道?”
張燦大驚失色,仿佛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穿了。
王信搖了搖頭。
這一套練兵法子可不好。
只能算是個半成品,對付二三流的軍隊還行,遇到一流精銳軍隊就徹底歇菜。
“你準備怎么練?”
自己的秘密被人猜到了,張燦不服氣的詢問。
“當然是先讓士兵們吃飽肚子,成為了人,再談練兵。”
王信沒有隱瞞。
張燦沒聽明白,或者懷疑自己聽到的話,與自己理解的字面意思不是一個意思。
整個九邊不都是這樣做么。
沒有人能逃出去。
“用四百五十人的口糧練三四十名親兵,吃住一等,待遇一等,其余幾百人都得爭,不爭的就等著餓肚子,這樣的親兵養出來才厲害。”
張燦還是大方的說道。
王信搖了搖頭。
這樣的兵,算什么兵,還不如直接搞馬穆魯克,原歷史上八旗兵也類似這一套,比當下京營這種半成品強多了。
要么就好好對待當兵的,家國天下。
要么就徹底激發獸性,以欲驅使。
又不愿意讓士兵獸化,也不愿意讓士兵當人,總之就是半點利也不分,這種半人半鬼才是最無用的方式。
本質上是一毛不拔。
東南因為水道密集,交通便利,商業繁榮,經濟發達,百姓多少還能維持生計,一日能保持三餐,主要問題是軍心懈怠,失去尚武之風,鄙視當兵。
京城嘛。
問題嚴重多了。
“我練兵,只練兵,不練奴隸。”
王信諷刺道。
張燦終于感覺到王信身上的愣頭青,雖然是都司,可畢竟年輕,年輕氣盛啊,張燦內心得意,會帶兵的還得是他們邊地出身。
“你好像很高興?”
王信瞅了眼張燦,一副打著小算盤的模樣。
張燦也老實。
“分去左鎮練兵的兩個佐擊,他們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我沒多大把握,所以超過你應該沒問題,這可怪不了兄弟不夠義氣啊。”
王信沒什么架子,當兄弟真不錯,張燦說話誠實。
王信情不自禁托起胳膊,另一只手摸著下巴。
為啥都覺得自己是軟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