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身齊家
- 從書法開始,肝成儒道圣人
- 三河豆絲
- 3142字
- 2025-01-14 12:00:00
揮毫潑墨,筆寫春秋。
沈言將手腕提起,筆鋒上揚,于紙面上,寫下一個端端正正的“記”字。
此處便是這篇寄情山水的文章,以“為之記”這三字,留下的結尾。
此時日薄西山,龍場縣中,各處屋舍間正升起縷縷炊煙,南街上行人稀少。
少年活動下,稍顯酸澀的手臂。
至于擺在他面前桌案上的,正是一卷墨跡未干、剛剛才抄錄妥帖的《楊文貞公文選集》,不過,卻并非是沈言已然抄了一段時日的,第二卷。
而是第三卷。
合計有七千余言,二十幾篇文章的第三卷!
書法突破小成后,沈言的謄抄速度,大為提升。
只用了大半日光景,他便已經抄完了,加在一起有足足萬余字的《楊文貞公文選集》二、三卷。
當少年捧著兩卷書,交予孫老掌柜時——
長年半夢半醒的老學究,捻須看了幾眼。
突兀地,揪下一根花白胡子!
“嘶......”
老爺子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隨即,從躺椅上坐直身子:
“這才幾天功夫,就抄了這許多?
“這文字......”
老人隨手翻開一頁:
“漂亮,真漂亮啊!
“銀鉤鐵畫,一字千金,也難為你,這么短的時間,寫字的功力,竟能突飛猛進。”
孫老掌柜一時感慨:
當日,他把這個半點功名也沒有的讀書人,留在抄書鋪里。
固然是其,在文字上有可取之處。
但更多的,還是他與沈家逝世的老人沈紅魁,那一點不輕不重的交情。
以及面前少年單薄的身形,讓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想起了自己那個不幸夭折的孫兒。
可又有誰能想到。
這才三五日過去,沈言這家伙,就練出來一手讓人拍案稱奇的書法。
就沖這滿紙好文字,這小子,也是個天生的讀書種子!
心中止不住地贊嘆,與此同時,孫老掌柜放下書,取出錢袋,稍加點數:
“按咱們先前的約定,兩卷書,四百文。”
“謝過孫老先生!”
沈言抱拳行禮。
四百文,入手!
......
辭別滿眼驚奇的老先生,沈言心中,猶然興奮不已。
這可是銅錢四百文!
須知道。
魚市上的漁家子,其中水性好,捕撈手藝也高明的,在黑水河中張網一日的收獲,也不過在五十文上下。
柴欄的樵夫,整天在山林中奔波下來,有個四十文,就樂得逍遙。
而自己,這一日,掙了足足四百文!
是旁人的八倍,十倍!
如何不令人欣喜。
縣城那條南街上,就連正月初,冷冽的山風,吹拂于面,都讓他感覺意外的神清氣爽。
“雖然第二卷是在昨日抄了大半......”
沈言思忖:
“不過以我現在的書法,一日抄完兩卷,問題也并不大。”
“唯一可慮的,是眼下這套《楊文貞公文選集》抄完,孫老那邊,未必還有這么大的工作量......”
搖了搖頭,將這種未雨綢繆般的思緒壓在心底。
少年掂量著沉甸甸的錢袋。
無論如何,這都初步擺脫,食不果腹的困境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城外碼頭的方向落去。
想起自己這段時間里,每天吃的麥粥配醬菜,沈言舌底生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猛地咬牙:
今個,好歹開次葷!
......
龍場縣夾在將軍山、桃源山這兩座大山之間,扼住了整個修文府,乃至黔中行省的北部咽喉,有上萬戶常駐的人家。其名為縣,實際上更像是一座“山城”。
山中物產豐盈不說,又有一條黑水河環繞,交通發達,土地肥沃。
盛世之中,這里就是一個天然的“聚寶盆”,將四面八方行商游子給聚攏過來,一代代在此處繁衍生息。
水旱碼頭位于縣城外。
正處在黑水河與其一條支流的交匯處,由此格外繁華!
到了夏日,更有絡繹不絕的商船,滿載著當地特有的漆器、精釀、玉屏簫笛等......經黑水河下游的修文府,去往大盛各處興旺所在。
走在路上,沈言的腳步匆匆。
剛進碼頭——
就感覺到一陣喧囂熱鬧的氣息撲面而來。
“管家,俺早晨的時候就在這里干活兒,說好了算一個工,怎么你就給俺記半個工?”
這是碼頭上扛包賣力的工人。
再接著往里走。
“炊餅,從青州來的武家大郎炊餅,又香又酥......”
“缽缽雞,一文一串......”
“直隸小吃驢打滾......”
叫賣聲和熱騰騰食物的香氣,極勾人。
胃里好像有團火燒了起來,百爪撓心般的難受。
最終。
“勞駕,幫我拿一條腌魚,切三兩咸肉。”沈言拱手抱拳,不失禮法,言語平靜道。
還是那個問題,冬日糧貴!
大吃大喝太過奢侈。
些許風干腌制的魚、肉,既能補充身體所需的鹽分,也是難得的美味。
......
饑腸轆轆地回到住處,城郊,六里村,沈言抿了抿嘴唇,三五步外,籬笆院墻圍著的那間老宅已赫然在目。
不過,懷中裝著還剩下三百多文的錢袋,來到家門前。
少年卻又不免,稍有幾分患得患失之意。
這也難怪。
世道就是如此。
這年頭的黔中群山、西南邊陲,在大盛朝的治理下,苛捐雜稅多如牛毛。
上有朝廷的田賦、丁身錢、拔釘錢、渠伊錢、捋須錢、厘金、捐餉等等五花八門的稅種,還要時不時再多收一筆“涼餉、剿餉、練餉”之類的三餉。
中間有地方上的大小吏員,耗糧堆尖、貪墨火耗......
幾百文錢......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充裕。
等到了最下面,還有賴安定這樣的同村潑皮,平日里最喜歡敲詐勒索。
想到賴安定。
沈言不由得忿忿不平地咬了咬牙。
賴安定欺人太甚!
光天化日闖進門來,大肆搜刮搶劫一番后,將我一棍打死......
這件事,必不可能善了。
就在少年這樣想著的時候。
忽的。
隨著一連串急促的小碎步——
他的雙腿被人一把抱住!
少年偏了偏頭,眸中映出一張沾了眼淚和泥土,看起來臟兮兮的小臉兒。
抱腿的小鬼年紀不大,只七八歲。
仰著頭,用又清又脆的聲音說:
“沈阿叔,救我呀!”
“......”
對視了片刻,沈言俯下身來:
“陳正,怎么了?”
小鬼頭吐了吐舌頭:
“我爹要打死我了!”
而就在這時,村中不遠處,有扇木門被霍地拉開,一對陰沉著臉孔的青年夫妻追出來,嚇得小鬼頭趕緊往沈言身后躲。
來人是小陳正的父母,也是本村鄉鄰,沈言見面時,要稱一聲兄嫂。
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
沈叔公在世時,兩家人本就不乏往來。
老人家葬禮期間,陳家夫妻更是對沈言照拂不少,此刻以幼臨長,沈言立在路中,當先行禮。
“見過陳大兄。”
“誒!”
走到近前,肌膚粗糲、氣質硬朗的陳家大兄——陳山民擺了擺手:
“沈家兄弟,你莫護著這小兔崽子。”
說著,他又示意自己的妻子:
“家里的,你也莫攔我,今個我非打死他不可!”
言語間,怒氣勃發。
沈言又再度拱手,隨即,將躲來躲去的小鬼頭拉過來:
“不知道陳正這小子,犯了什么過錯,惹大兄這樣生氣?”
“你自己問他!”
陳山民伸手一指:
“陳正,我拿了那么多錢,送你去私塾先生那里,讀書,認字,你自己說,今個下午,你做什么去了?”
“去貨棧了......”小鬼頭聲音小小。
“去貨棧干了什么!”
小陳正嘴唇嚅囁了幾下。
隨即,這個今年剛滿七歲的孩子,似是使盡全身的力氣:
“爹,我不想讀書,我想跟貨棧的人,學算賬!”
“你,你......”
陳山民手指發抖。
猛地咬了咬牙,這位樸實的農夫抬起頭,望向自己所能接觸到的,為數不多的幾位讀書人之一:
“沈家兄弟,這,你說,我該拿他怎么辦啊!”
“嗯......”
沈言心中沉吟,面上的表情不變。
他是矢志讀書之人,心中更有一個理念:
無論在哪一個世界,讀書都是一種,最能改變自身命運的手段!
更遑論,大盛儒生,談笑間,吟詠經典,是真的可以令天地異變,江河倒流。
既然陳家夫妻有能力讓陳正讀書。
那自己從旁引導,自然也無不可。
再者說,“數術”也是儒家六藝之一,小陳正若真喜歡算數,與讀書這件事,本就并不沖突。
于是。
稍加思忖后,沈言不疾不徐道:
“陳正,你也知道,我就不懂算賬,只會讀書。
“可我這里有道題目,賬房先生們,人人都會算的,你要不要來試試看?”
“......行!”小陳正遲疑著開口。
“那好。”
沈言語速極快,不給對方反悔的機會,抑揚頓挫道:
“今有大公雞一只,值五錢;母雞一只,值三錢;雛雞三只,值一錢。百錢買百雞,問大公雞、母雞、雛雞各買了多少只?”
“啊?”
陳正傻眼,小臉上寫滿了茫然。
沈言竊笑。
這是他穿越前,非常有名的一道“百雞問題”,沈言還是在學編程時了解到的,后來又跑去查了些資料,故而印象深刻。
這道題涉及到三元不定方程組,其實并沒有多復雜。
可也絕非是陳正這樣的七歲孩童,輕易解得出來的。
只見他抓耳撓腮地思考了半晌,果然還是一無所獲!
小陳正苦著臉:
“我不知道!”
“這樣的題目,賬房先生們,每天要算個幾百道。”沈言故意板起面孔。
開玩笑,數學這個天坑,也是你想入就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