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指山村,還帶著絲絲涼意。
林泉站在村口,目光盯著遠處的小路,他從一大早便來到這里,等著聚香樓的人前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不多時,一輛馬車緩緩出現在視線中。
車上的客棧伙計一眼就瞧見了站在村口的林泉,臉上瞬間浮現出喜色。
還沒等馬車完全停穩,伙計便迫不及待地從車上一躍而下。
雙腳剛一落地,他便一路小跑朝著林泉這邊奔來,等到了近前說道:“林公子,讓您久等了。”
林泉聽聞客棧伙計的話,微微頷首,輕聲說道:“無妨。”
他的目光越過伙計的肩頭,徑直看向身后那輛緩緩停下的馬車。
就在這時,馬車又有三人走出。他們落地后,快步朝著林泉走來,等雙方見過禮后。
客棧伙計指著一名身材健壯的中年人,說道:“林公子,這位便是我們聚香樓的肆廚張公。張公廚藝精湛,在這清河縣內,那可是赫赫有名!
這些年,沒少給咱們縣里的大戶人家做菜,那些老爺們吃了他做的菜,都對他的手藝贊不絕口,多次重金相邀呢!”
張公聽到伙計的介紹,臉上露出謙遜的笑容,雙手抱了抱拳,說道:“過獎了,此次有幸能為公子效勞,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公子所托。”
雙方一番寒暄之后,林泉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隨后引著眾人朝著村子里走去。
此次宴請規模不小,邀請的都是林泉一家在指山村的親朋好友,所以從一開始策劃,就打算在村中寬敞的曬糧場上舉辦。
那里場地開闊,足以容納眾多人。
林泉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回頭看向身旁的伙計,眼中帶著一絲疑惑,詢問道:“我瞧著就你們幾位過來,人手會不會不太夠?”
伙計一聽,急忙擺手解釋道:“林公子您放心!后面還有人呢。
咱們東家的可重視這次活兒了,派了不少人手。
只是大家出發時辰不同,估摸著晚些就能到。保證誤不了您的事兒!”
林泉聞言,這才放下心。這次宴請對林父林母意義非凡,容不得半點差池。
眾人抵達曬谷場,寬敞開闊的場地一覽無余,四周的稻草垛在微風中散發著淡淡的草香。
客棧伙計對著林泉,說道:“林公子,這路我都記熟了,接下來的事兒,都交給我們來操持。
還是照之前商定的,午時開宴,到時候您帶著客人過來就行。”
林泉微微點頭,道:“那就有勞諸位了,若是有事,可到家中尋我。”
說罷,他又仔細叮囑了幾句,才轉身離開曬谷場。
林泉從曬谷場返回,到家后,他一眼便看到父母正彎著腰,在屋內忙碌地收拾衣物。
身旁擺放著幾口半滿的木箱,母親雙手輕柔,小心翼翼地將一件件衣物疊放整齊。
林泉見狀,開口勸道:“娘,這些舊衣物都穿了好些年,沒必要再帶著了。
等咱們到了金沙府,那兒繁華熱鬧,孩兒到時候給您買最好的衣服”
林母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臉上明顯露出一絲不悅,道:“二娃,咱們家如今雖說日子好過了些,
但也不能肆意揮霍,該節省的地方還是得節省。
這些舊衣物,雖說看著不新了,可是并沒有壞,扔了怪可惜的。”
林泉聽了母親的話,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深知母親節儉慣了,一時也難以改變她的想法。
“算了,母親開心最重要,就隨她的心意吧!”
隨后,他轉身對著林父,說道:“爹,聚香樓的伙計們都已經到了,我剛把他們帶去曬谷場。
您看,還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兒,需要我再去跟他們交代一下?”
林父想了一會,說道:“那我去曬谷場盯著吧!雖說午時開宴,但鄉親們保不準會提前來,我去那邊招呼招呼。”
林父說完,不等林泉回應,便轉身走出了屋子,向曬谷場走去。
時間飛快,轉眼間已近午時。
晌午時分,曬谷場上,架起幾口冒著熱氣的大鍋,炊煙裹挾著食物的香氣悠悠飄散。
場中整齊擺放著幾張大木桌,桌凳表面光滑,透著一股與這鄉村曬谷場格格不入的精致勁兒。
場中早已熙熙攘攘,村里的男女老少陸陸續續趕來,大家三兩成群,交頭接耳,臉上滿是對這場宴請的好奇與期待。
孩童們在人群縫隙間嬉笑奔跑,清脆的笑聲為這熱鬧的場景添了幾分活力。
林父身著一件嶄新的青色長衫,正滿臉笑意地陪在幾位族老身旁。
幾位族老皆是村里德高望重之人。
其中一位頭發花白、身形清瘦的族老,雖已年近花甲,眼神卻依舊矍鑠。
他輕輕拍了拍林父的肩膀,半開玩笑半感慨地說道:“山娃子,你這是在外發跡了!搞這么大的陣仗,
可真是讓大伙都開了眼。前幾日你到我家說要宴請,我還當就是一頓普普通通的農家飯,沒想到這么隆重。”
林父本名叫林山,雖然如今是個中年漢子,可村里的老者們依舊習慣喚他“山娃子”。
此刻,林父站在幾位族老身旁,臉上掛笑,面對族老那句帶著調侃與好奇的問詢,心里不禁有些發虛。
畢竟,這一切都是自家二娃子林泉弄來的,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林父撓了撓頭,含糊地應道:“哎呀,難得這么個機會,大伙聚聚,熱鬧熱鬧嘛!這么多年承蒙大伙照顧,就想好好感謝下。”
幾句話說得簡單又誠懇,看似答了話,卻又巧妙地避開了核心問題,將話題輕輕帶過。
正說著,客棧伙計一路小跑,來到林父身旁,微微欠身,詢問道:“林老爺,已經到午時了,您看是否現在開席?”
這一問,瞬間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林父,滿是期待這場盛宴開場的神情。
林父感受到眾人投來的熱切目光,他挺了挺身子,高聲道:“開席!”
這兩個字如同一聲響亮的號角,瞬間讓整個曬谷場的氛圍一下子熱烈起來。
眾人聞言,臉上紛紛綻放出欣喜的笑容。然后找地方落座,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幾口大鍋,等著飯菜上桌。
客棧伙計眼見眾人已各就各位,扯著嗓子,中氣十足地大聲喊道:“吉時已到,開席嘍!”
話音剛落,伙計們便端著各式各樣的菜肴魚貫而出。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有序地擺上桌子,瞬間,原本略顯空蕩的桌面變得琳瑯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村人們祖祖輩輩扎根在這片土地,平日里飲食不過是自家耕種收獲的粗茶淡飯,哪里見識過這般精致且馥郁的美味。
等菜肴剛被擺上桌面,還沒等旁人多做招呼,大家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抄起筷子,動作麻利又帶著幾分急切。
只見有人夾起一塊肥而不膩的燒肉,放入口中,肉香瞬間在味蕾間綻放,那人不禁雙眼微瞇,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哎呀,這味道,這輩子都沒嘗過!”
這時,坐在一旁村民,嘴里還嚼著一塊鮮嫩的魚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忙不迭地點頭。
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是呀!要不是山哥,我這輩子都不知道啥時候能吃上這么好的菜。”
酒過三巡,飯至半酣。
一人端著酒杯,臉上帶著幾分醉意,開口說道:“大伙說說,這事兒怪不怪?山哥前些日子還跟咱們一塊兒在地里勞作,整日里灰頭土臉,忙得腳不沾地。
怎么眨眼間,就突然發跡了,還能請咱們吃這么豐盛的宴席,這變化也太大了,我到現在都還覺得像做夢似的。”
眾人聞言,臉上紛紛露出疑惑之色。大家面面相覷,彼此交換著眼神,似乎都在猜測這背后的緣由。
此時
主桌上,林父正陪著幾位族老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眾人都已有了些微醺之意,林父放下酒杯,輕咳一聲,緩緩站起身來。
“各位叔伯兄弟,今日把大伙請來,擺下這桌宴席,實有一事相告。我們一家,準備搬遷到金沙府去了。
在這生活了大半輩子,承蒙大家多年來的照顧與幫扶,心里滿是感激。臨走之前,就想請大伙吃頓飯,聊表離別之意。”
這番話一出,全場瞬間安靜下來,大家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誰也沒想到,平日里一起勞作、生活的林父一家,竟然就要搬走了。
之前詢問林父“發跡”的那位族老,此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眉頭輕皺,開口問道:“山娃子,咱們都是同族之人,
雖說日子不算大富大貴,可在這指山村中,大家都會相互關照。
這好好的,咋突然就要搬走了?是在村里遇到啥難處了,還是有別的打算?跟叔說說。”
林父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正要按照與家人事先商議好的理由作答,話語剛到嘴邊,還未及吐出一個字。
就在這時,一陣凄厲哀鳴的哭聲,毫無征兆地傳來。
那哭聲里滿是悲慟,瞬間穿透了原本熱鬧喜慶的氛圍。
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紛紛扭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試圖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只見村口處一支送葬隊伍緩緩向著這邊走來,氣氛壓抑而沉重。
打頭的是兩個身著素白麻衣的青年,步伐沉重遲緩,手中高舉著長長的喪幡。
那喪幡在微風中瑟瑟抖動,發出簌簌的聲響,仿佛在低訴著無盡的哀傷。
緊隨其后的,則是抬著兩具漆黑的棺槨。
送葬隊伍里,親屬們身著白色孝服,哭聲震天,他們相互攙扶著,腳步踉蹌,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兩名披麻戴孝的青年,腳步踉蹌地闖進曬草場,徑直朝著族老們所在的主桌奔來。
待走到近前,兩人膝蓋一軟,“撲通”一聲齊齊跪倒在地,額頭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揚起一陣塵土。
他們一邊磕頭,一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還請族老,為我們做主呀!”
那哭聲凄厲而絕望,在曬草場上空回蕩,讓在場的眾人無不心頭一緊。
族老們定睛一看,紛紛認出了這兩名青年。
為首的一位白發蒼蒼的族老,臉上滿是震驚與關切,急忙向前一步,對著其中一名身形略顯單薄的青年問道:“你不是宗正家的齊娃子么?
聽聞你在外求學,怎么突然回來了,還這般模樣,這到底是怎么了!”
說著,他的目光又急切地轉向另一個青年,語氣中帶著疑惑。
“你是林三家的娃子吧,你們這是?”
林思齊,小名齊娃子,是宗正林河的獨子。
打小他就聰慧過人,無論學什么都能舉一反三,引得鄰里鄉親紛紛夸贊。
林河見兒子如此天資聰穎,滿心欣慰,思量再三,狠下心來,拿出家中多年的積蓄,將他送進了清河縣書院讀書。
在書院里,林思齊更是刻苦努力,盼望著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就在幾日前,林思齊如往常一樣在書院專心研讀課業,突然,母親那急切的身影出現在書院門口。
他瞧見母親形容憔悴,神色悲戚,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還沒等他開口詢問。
母親已泣不成聲,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爹……他去了。”
這消息如一道晴天霹靂,瞬間擊中了林思齊,他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聲音顫抖著忙向母親詢問緣由。
可母親只是不停地搖頭,淚水決堤般涌出,哽咽著說不出個所以然。
滿心的悲痛與疑惑交織,林思齊來不及收拾行囊,便隨著母親匆匆踏上歸程。
等到了徐家之后,見到父親殘缺不全尸首時,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待情緒稍稍平復,林思齊強忍著內心的劇痛,開始向徐家人打聽事情的經過。
可是徐家孤兒寡母也說不清楚,只是知曉此事和指山村一個叫林山的脫不開關系。
林山此人他知曉,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村民,為何這么多人的死,會和他產生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