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邊緣，古蘭的手死死攥著那根國王御賜的法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那象征著無上榮光的金縷法袍已經被冷汗浸透，緊貼在佝僂的背上，顯得他愈發瘦弱而狼狽。

祭壇上方的封印符文忽明忽暗，將他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惡鬼，時而猙獰，時而痛苦。

“師弟，我對你那么好，你為何要害我……”

蘭啟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低沉而哀傷，仿佛從遙遠的記憶中傳來，卻又近在咫尺。

古蘭猛地抬頭，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卻只看到祭壇上跳動的符文。

那些符文如同鬼火般閃爍，仿佛都在嘲笑他的背叛。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顫抖，“我只是一念之差，我沒想要你死的！”

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

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揉捏成一團。

他看到了那天雨夜，師兄蘭啟喝了他奉上的茶，倒在他面前，臉色變得青黑發紫，生命的氣息一點一點消散。

師兄的眼神中沒有怨恨，只有深深的失望。

可那種失望，卻比任何咒罵都更讓古蘭感到痛苦。

“你辜負了我的信任，也辜負了師父的期望……”

蘭啟的聲音如影隨形，仿佛一根無形的刺，深深扎入古蘭的心臟。

他捂住耳朵，試圖屏蔽這些聲音，但那些話語卻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揮之不去。

封印陣突然劇烈震顫，三十六根青銅圣柱隨之同時嗡鳴。

蘭驚恐地看到，自己映在柱身上的倒影正在扭曲異化。

原本莊重的法袍化作蠕動的黑霧，白發轉為猩紅，眉心裂開三只豎瞳，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他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怪物，猙獰而可怖。

“你本就該是這副模樣……”蘭啟的聲音從每根鎮魂柱中傳來，七竅淌血的虛影在柱面游走。

“從你給我茶里下噬魂散那天起，你就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你了。”

“閉嘴！你給我閉嘴！”古蘭歇斯底里地大喊，“那不是我！那不可能是我！”

祭壇上的封印符文劇烈閃爍，一縷黑氣從裂縫中滲出，如同一條毒蛇般纏繞在古蘭的手腕上。

那冰涼黏膩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戰，卻莫名感到一絲……安心。

“你真以為月蛇什么都不知道？”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無盡的嘲諷與誘惑。

“它可是圣獸，世上有什么能逃過它的眼睛。不過是在等一切結束后再與你清算而已……”

古蘭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他試圖反駁，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那聲音繼續在他腦海中回蕩，如同惡魔的低語：“何必在意那些螻蟻的看法……”

“加入我們吧……”

“你想要的……我們都能給你……”

“尊重……地位……還有女人……”

聲音越來越近，似乎就在他耳邊呢喃。

古蘭的眼神開始渙散，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裂，一半在掙扎，另一半卻逐漸沉淪。

旁邊，古蘭的弟子們也亂作一團。

平日里養尊處優、尋歡作樂的他們，骨子里早已被欲望腐蝕，靈魂更是污穢不堪。

此刻，面對封印陣的異變，他們的慌亂與無能暴露無遺。

“師父！符文有些不穩定！”大弟子元賀神師驚叫。

手中的圣典不聽使喚地飛快翻頁，像是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在操控著它。

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手指顫抖著試圖按住書頁，卻無濟于事。

圣典中的符文光芒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師父，我的‘千靈’裂開了！”二弟子抱著他那美得像花杖一樣的法杖哭喊。

那法杖頂端鑲嵌的寶石出現了細密的裂痕，光芒迅速黯淡。

他華貴的云錦法袍更是被汗水浸得皺皺巴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昨日還在星光島歌姬唇上品嘗過的唇釉，此刻像血漬般糊在領口，顯得格外刺眼。

三弟子更是不堪，突然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

這個平日里喜好研究房中術的徒弟，昨夜還在星光島同時玩弄三名舞女，此刻卻連最基本的封印符文都無法堅持。

月蛇百丈長的身軀在黑石林上空盤旋，銀鱗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它昂起頭顱，豎瞳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古蘭！”月蛇的聲音如同滾滾驚雷，震得整個黑石林都在顫抖，“這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徒弟？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它的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威嚴與憤怒，仿佛連天地都要為之變色。

這一聲怒吼終于驚醒了古蘭。

他抬起頭，看到祭壇上搖搖欲墜的封印，心中一慌，連忙念咒繼續加持封印。

他的手指顫抖著，法杖頂端的寶石發出熾烈的光芒，試圖穩住那些即將崩潰的符文。

然而，他的努力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封印陣的震顫依舊劇烈。

“特別是你，古蘭！”

月蛇的豎瞳死死盯著他，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你的靈魂污穢不堪，根本就配不上神諭師的名號！你比蘭啟差遠了！”

“待此間事了，我一定要通知長老會，剝奪你神諭師的名號！”

月蛇的聲音如同雷霆般在古蘭耳邊炸響，震得他心神俱顫。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猙獰，原本的悔恨與恐懼在這一刻被一種扭曲的憤怒所取代。

剝奪神諭師名號？

那豈不是要讓他淪為天下笑柄？

這些年來，他苦心經營，不就是為了這個名號嗎？

他怎能容忍自己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禍羊的邪念在他腦海中回蕩，低沉而誘惑：“殺了它……只要月蛇死了……就沒人能剝奪你的名號……”

古蘭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月蛇那龐大的身軀。

此刻的月蛇既要壓制禍羊的邪力，又要修補封印陣法，確實是最虛弱的時候。

它的銀鱗不再如往日般璀璨，豎瞳中的火焰也黯淡了許多。

龐大的身軀在空中盤旋，顯得異常疲憊。

“它現在根本無力阻止你……”禍羊的聲音如同毒蛇般纏繞在古蘭的心頭。

“師父！”元賀大神師又驚叫一聲，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封印……快要崩潰了！！”

古蘭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早已放下了法杖和法典。

他看著滿地狼藉的徒弟們，又看向正在苦苦支撐的月蛇，心中那絲邪念如同毒草般瘋長，逐漸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如果……如果月蛇能和禍羊同歸于盡……

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