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面包車是金子做的？”許寧看著面包車上的劃痕問道。

準確地說，根本就不算劃痕。

因為面包車其實并沒有擦在什么護欄或者其他車上，只是和路邊的綠植樹叢輕微摩擦了兩下，車上留下幾道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細痕。

“誤工費啊，我跟你墨跡這么半天不是錢嗎？還有貨損啊，我這里面都是急運供給去高檔酒店的鮮魚，在車上耽擱的每一分鐘都在掉價你不明白？而且，你知道冷鏈車漆是多少錢嗎？”

“......”

許寧倒是沒去追究高檔酒店這個詞匯，以及冷鏈和鮮魚這明顯沖突的抽象組合，畢竟這都是可以定義的，也可能只是嘴上的口誤而已。他也不可能真的去證偽這魚到底要有多鮮，每分鐘到底掉多少價。

而即便拿到監控，確認了完全的責任，結果其實也不會差太多。

最多是讓許寧一方再去找那個電動車的責任，這邊的賠償責任交警應該還是會支持的。

許寧看看面包車，又看看漢子，又看看面包車，如此來回好幾遍。

“你煩不煩啊，趕緊給你們兩家長打電話掏錢，不然等會貨損和誤工費還要加！”漢子看著許寧的表情，有種拿準了感覺，語氣已經有點克制不住的微微揚起了。

許寧閃動的視線終于停住，盯住了漢子的眼睛。

“我說，你是鐵了心的要訛這單是吧？”雖然是質問的話語，但許寧的語氣顯得十分平靜。

“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我再告你污蔑。”漢子說話間明顯聳肩，身子往上提了提，試圖從上往下俯視許寧。

“我說，最后一次機會，畢竟是我們理虧，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難看，醫藥費我們自己負責，你自己把車開走，這樣行嗎？”許寧道“我認真的，我是真的不想讓你吃虧，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旁邊的年長交警聽著許寧說話，臉上露出明顯的無奈表情。

他倒是理解年輕人想在姑娘面前逞強的心思，但這事面包車司機確實是占理的，許寧再怎么說，也只能在賠錢的數目上討價還價而已。

寧歲雨站在許寧身后，輕輕點了點許寧，小聲道：“其實我可以找家里要錢的，你沒必要......”

不過她的聲音很快被打斷了。

漢子聽到這句話，直接把手上的煙扔掉，猛地笑了出來，邊笑邊嗆邊說話。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去調監控吧，跟你們這些學生真的說不明白。”

說完就招呼交警：“走走走，調監控去。”

年長交警點點頭，準備上車出發，卻被許寧突然拉住。

“那個，還有一件事。”

年長交警表情頓時嚴肅起來：“我先警告你，如果是有些不該說的話，你就不要說了。”

“哦，不是。”許寧搖搖頭“我只是想讓您去看看面包車的車尾燈，我剛才看的時候，好像發現點什么，但是沒看仔細，您可以幫忙仔細看看。”

幾乎是在車尾燈三個字出來的同時，漢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準備拿下一支煙的手也立刻頓住。

“哎不是。”漢子立刻上前攔在許寧和年長交警面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出發吧，我還趕著去運貨呢？”

顯然，這個動作起到了非常好的反效果。

年長交警繞過漢子，徑直走向面包車車尾。

大漢手抬了抬，又放下，長吁一口氣，看向許寧。

準確地說，是瞪向許寧，與此同時，袖子抬了抬，展示出腋下露出紋身一角。

“麻煩把你的腋毛收回去，這里還有女士呢。”許寧一邊說著，一邊遮住寧歲雨的眼睛。

“你！”漢子似乎還想說什么狠話，但剛才煙似乎是還沒吐完，這么一下子直接嗆在喉嚨，猛地連連咳嗽起來。

“我不是說了嗎，真的沒必要搞成這樣。”許寧道。

他剛才說的話，真的是認真的，以至于提到車尾燈的時候，他甚至都有點猶豫。

但看到對方這幅沒少展示的嚇唬人的做派，許寧心里倒是安心了不少。

此時，年長交警已經走了回來，手里拿著兩張撕下來的貼紙。

一張是“生鮮速運”貼紙，另一張則是“建材清運”，上面有著明顯的黏膠撕拉的痕跡，顯然是藏在上一張貼紙下面的。

“還有車尾燈的裂紋，你自己過來看一下吧。”年長交警拍了拍漢子的肩膀“還有證件，這輛車我們都要回去仔細檢查，不耽誤你們那邊更多的事情，你先打電話給你們老板或者合伙人說明情況吧。”

年長交警接著轉頭看向許寧：“他涉及到車輛非法改裝，承擔70%主要責任，要扣車加罰款，你女朋友未走斑馬線，造成交通隱患，但考慮到原因和情形，處10元罰款。”

許寧輕輕點了點頭，拉著寧歲雨到旁邊打車。

......

江城第三醫院。

“抱歉，我還有急事，得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了。”許寧看著正在打消炎針的寧歲雨道“而且其實這消炎針未必要打的，一般來說打破傷風針就可以了。”

寧歲雨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抬起頭問道：“真的很急嗎？”

接著又明白過來什么，猛地搖搖頭：“沒什么沒什么，當我沒有問過，你趕緊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你度數雖然不高，但是得戴眼鏡啊，嫌難看的話隱形眼鏡也可以啊，還有你這聽力......唉算了，反正照顧好自己啊，多打打車，少走路了，我看著都著急。”

“今天明明不怪我啊。”寧歲雨低頭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聲音太小，許寧的確沒聽清。

“額沒有，我說謝謝。”

“好了好了，醫藥費我已經結了，這是賬單，還有，你看看手機，我另外給你轉了五百塊，到時候有錢了一起還就行，還有你為什么頭像名字都是默認的啊......哎好吧這樣也行，好辨別，我直接給你備注上你欠的錢就行了。”

聽著許寧叨叨叨的聲音，寧歲雨不知道為什么只感覺越來越困，頭一歪干脆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只聽到許寧“氣急敗壞”的聲音。

“不是，我還要趕車呢......你趕緊起來啊......護士姐姐，護士姐姐！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