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的恩情還不完啊！”

漢斯是沃野村的普通農奴。

林登萬說，要打仗，于是他便打仗。

當然，漢斯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但……

“難道你忘了領主的恩情嗎？”

面對妻子的質問，漢斯實在是抬不起頭來。

事情要追溯到幾周前，那時候，他正在領主的田里干農活。

公田被分成了好幾個部分，每個部分剛好夠一個人耕種，從高空看去，就是一個個的條形。

正值春季，漢斯應該為豌豆播種，這是一項體力活，總共需要三個步驟——用小木棍戳一個坑、彎腰為坑里塞入豌豆、起身用腳把土填上。

為了躲避戰爭，漢斯此前一直在村子外的森林里呆著，幾天前才剛剛回來，這也就意味著，必須用一天的時間完成兩天的工作，否則公田有一半的土地都要拋荒。

在田里不停地重復挖坑、撒種、填土的工作，漢斯一會彎腰一會起身，沒過半個小時就已經腰酸背痛了，腳上被石子磨破的傷口因為沾染了泥土而隱隱地刺痛，令他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嗯？”

正當他杵著播種桿摸魚的時候，他忽然看到，遠處似乎還有一個人，也在他負責的條形里忙碌著。

是自家的妻子嗎？

不對啊，這會她應該在照顧孩子才是，而且看這身影的樣子，明顯應該是個年輕的男性才對。

那男人的動作很麻利，拎著播種桿在犁好的菜畦上三下五除二就戳出一個小洞，隨后也不管播種，轉頭就去戳另一個。

沒過一會，男人就走到了漢斯面前，這也就意味著整個條形將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已經被男人打完了孔。

“oi，你來負責播種和填土，我來負責挖坑，怎么樣？”

那年輕人是個自來熟，撓了撓黑色的短發，很是熱情地問道。

這……

有人幫忙，那漢斯肯定不會拒絕，于是漢斯就眼看著年輕人拿著播種桿一路奔跑到了條形的另一頭，繼續開始不知疲倦地戳著。

應該說，播種的工作拆開來看，哪一個都不太麻煩，可就是需要不停地彎腰起身，所以沒過一會便讓人直不起腰來。

但現在，漢斯只需要一直彎著腰，用手撒種的同時用手填土，這反而就沒那么累了。

等到漢斯把年輕人原本戳好的坑都播下種子的時候，年輕人已經把整個條形的坑都戳好了。

這個年代，別說農奴了，就連自耕農都吃不起一日三餐，因此只會在上午十點左右吃一頓午餐，下午五點左右吃一頓晚餐，此時，正好是晌午飯時間。

“嘿，小子，你是生面孔啊，哪來的？”

抱著一塊本月月初準備好的黑面包啃著，漢斯打趣地詢問年輕人，卻驚訝地看到年輕人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塊松軟的白面包！

臥槽！

白面包！

那可是連全村最富裕的自耕農都只能在豐收節上才敢奢侈一把的美味！

吞了吞口水，漢斯還沒想到要說什么，就見年輕人拿出了一個罐子，將黑乎乎的醬料涂抹在了白面包上，借著陽光，漢斯依稀能辨認出，那醬料有著蜂蜜般的光澤。

“emmm……加了黑蜂蜜漿果醬以后總算是勉強可以吃了……誒，你問我？哦，我叫林登萬，林登萬·鄧尼茨，是豐饒之城的男爵。”

漢斯已經傻了。

尖突的喉結像吟游詩人口中的橄欖一樣上下滑動了一下，當然漢斯并沒有見過橄欖。

此刻的他，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

咳咳，串戲了。

總而言之，當漢斯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黑面包上也被稀里糊涂地刷上了一層黑蜂蜜漿果醬，這對漢斯而言毫無疑問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美食，以至于他對下午的勞作都充滿了干勁兒。

下午，漢斯和這位領主輪流負責播種和填土的工作，腰太酸了就直起身板填土，休息好了就再彎下去播種。

兩人輪流工作，一切進展得非常快。

天黑的時候，整塊條形已經有三分之二完工了。

之后，便是兩人用同樣的方法完成一整塊條形，然后去幫其他農奴，原本一個月都不一定能忙活完的事情，竟然只用了不到兩周就完成了。

公田的耕種完成了，林登萬就帶著這群農奴們去私田，這些私田是各個自耕農來負責的，往往是以家庭為單位勞作。

剩下的半個月，林登萬讓農奴們協助自耕農，結果在耕完了所有的土地以后，還剩下了一周多三天的時間。

原本這個時間，騎士或村長會組織全村人做一些集體活動，比如捕魚或者是圍獵打柴等等，但這次，林登萬卻是直接對他們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

戰爭還未結束！

“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土地不會被拋荒、妻女不會被凌辱，財富不會被搶走，前提是，你們必須拿起武器。”

“我會盡力確保你們的安全，不會讓你們去白白送死，這一點，我可以發誓，以我鄧尼茨家族的名義向你們保證！”

“當然，戰爭的傷亡不可避免，但戰死者的家屬，農奴可以獲得自由身，自耕農可以獲得一年的免稅權，守夜人和獵人，則可以獲得與傭兵酬金等價的銀幣。”

三句話，讓農民為我服役十八天。

看起來很不可思議，但聯想到這一個月以來，林登萬在田間地頭和每一個最低賤的農奴一同勞作，一同吃飯，一同聊天吹牛打屁開玩笑，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

鄉下人，最講究的就是一個人情世故。

很快，提前步入農閑的農民們紛紛拿起了自己身邊能找到的各種家伙事兒——

守夜人的日安棒、獵人的獵刀短弓、自耕農的鋤鐮連枷還有農奴臨時趕制出的削尖木棍。

之前一直在騎士莊園里深居簡出的那個疑似是領主夫人的女人還專門作了首曲子，據說是林登萬領主填詞哼出來的調調。

沒過幾天，村里人都會唱了：

“村民們，武裝好~”

“還敵人，以刀矛！”

“前進，前進——”

“奮勇前進，直到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