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男爵大人，我是商人赫迪。”

面前這個帶著頭巾、裹著長袍的大胡子中年商人對林登萬輕輕鞠躬，語氣的恭敬絲毫不能掩飾眼神中迸發出的精明。

從他的裝束上，林登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遠古先民。

和前世的歐洲一樣，這個世界也有遠古先民這么一個被主流社會所不容的民族。

由于各行各業都禁止吸納遠古先民是這個世界默認的潛規則，遠古先民們只能去經商和放高利貸。

而遠古先民們也樂于這樣做，原因很簡單：遠古先民信仰遠古神教，教義禁止男性從事家務和宗教活動以外的工作。

但這里的“工作”指的實際上是直接的生產性工作，就如同前世禁食豬肉卻不耽誤吃大耳朵羊一樣，遠古先民們可以通過卡bug的方式參與工作。

由于全世界的系統性排斥，遠古先民們在各個城市的生活范圍被嚴格限制在某些特定的遠古先民聚居區，只有在這些區域內，才能看到“工作”的遠古先民女性。

和絕大多數地方的情況相反，遠古先民是“女主外、男主內”的生活模式。

“男爵大人，”赫迪搓了搓手，“我可以為您提供大量您需要的糧食，相信我，價格也絕對會非常公道，完全遵照這附近區域的平均價格，如果您愿意長期大量地與我合作，我還可以給您降價。”

聽到這話，林登萬不由得一愣。

都說遠古先民最擅長的事情是坑蒙拐騙，今天看來，怎么赫迪還挺講誠信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林登萬的眼神，赫迪笑了笑：

“男爵大人，請不要被教廷散布的假消息誤導，正如同光明神教的信徒中也有惡棍一樣，遠古先民也是有誠信經營的本分商人的。”

光明神教，是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類所信奉的宗教，用林登萬前世的話語來解釋，光明神教是遠古神教的同人。

但是這個同人太火了，以至于幾乎要逼死了原創。

不過，林登萬可沒心情討論這些，林登萬只想要趕快搞到足夠多的糧食。

眼前赫迪報上的價格倒是很得林登萬的心意。

見林登萬有合作的意思，赫迪精明的眼中迸發出一絲笑意：

“我尊敬的男爵大人，如果我猜得沒錯，您應該是想要這些糧食來對領地進行戰后重建吧？”

那咋了？

藍色的雙眸盯住赫迪，林登萬等待著他的下文。

看到林登萬這副表情，赫迪的笑容更加燦爛：

“重建領地應該需要很大一筆錢吧？我可以為您提供一筆貸款，幫助您度過眼下的危機，具體要多少錢自然是您說了算。”

“不需要。”

對此，林登萬想也沒想，直接就拒絕了。

開玩笑，這個世界還有誰不知道遠古先民高利貸的厲害！

原主從小就是聽著便宜老爹講述他在戰場上的一個兄弟被高利貸搞破產只能賣身為奴的故事長大的。

而且，林登萬現在雖然很需要錢，但搞錢的法子也很多，比方說從馬特男爵那里要一筆戰敗賠款。

誰曾想面前這個兩眼放光的商人就好像知道林登萬在想什么一樣，輕輕攤手，嘴角笑意更濃：

“如果男爵大人是想要依靠馬特男爵的戰爭賠款來作為重建領地的第一桶金的話，我勸男爵大人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馬特男爵已經和本地的主教搭上了線，主教似乎有意出手‘調停’你們的糾紛。”

哈？

這讓林登萬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世俗世界有貴族，公侯伯子男；光明神教也有對應的神職人員安排。

每一個子爵領，都會安排一個主教來負責光明神教的事務。

一方面，光明神教的教堂會承擔救助站的職責，也會派遣神父和教士充當護士和心理咨詢師之類的工作，教士本身也是城市里為數不多的知識分子，掌控著另一種超凡力量——魔法。

當然，光明神教的教廷官方是不承認魔法的，他們管這叫神術，但根據法師們的研究，神術和魔法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

只不過公開管神術叫魔法的人，已經被綁在巾字架上燒死了。

另一方面，光明神教也會向當地居民征收十一稅和捐款，兜售贖罪券和圣物圣水等周邊產品，以此來聚攏大量錢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在和當地的領主搶錢。

畢竟，賤民的錢都被你拿走了，那我還怎么從賤民手里撈錢呢？

原本按照教廷的規矩，林登萬的豐饒之城也應該被這位與馬特男爵勾結的主教派下來一個牧師負責本地的教會事務的，豐饒之城下屬的村莊也會被牧師委派對應的司鐸神甫。

但豐饒之城太窮了，根本榨不出錢來，以至于子爵直接把它賣給了便宜老爹，主教更是根本就懶得管，這才造成了豐饒之城和周邊村莊都沒有神職人員的情況。

赫迪繼續解釋：

“本地主教收了馬特男爵捐贈五十萬銀幣，準備出面調停你們兩個的糾紛，你猜他會偏向哪一方？況且馬特男爵的錢都捐贈給了教會，哪里還會有錢給你賠款？”

好家伙，林登萬直呼好家伙。

之前林登萬一直光顧著打仗，竟然忘了這茬。

聳了聳肩，赫迪撓了撓毛茸茸的大胡子，繼續說道：

“當然，如果領主大人愿意的話，我可以說服其他遠古先民，盡量為您爭取到一個最合適的談判結果。”

雖然林登萬很想學自己前世的第四位老師，怒斥一聲“主教？他有幾個師！”，但這個世界，教會還真有幾個師的高端戰力。

畢竟法師在教會的打壓下已經幾乎絕跡了，與騎士所不同的另一種超凡力量——魔法，就這樣被教會牢牢地掌控在了手里。

一個主教拉出三五個初級法師還是可以做到的，而林登萬這邊只有兩個騎士。

“你是怎么得知這些的？”

看向赫迪，林登萬藍色的雙眸中充滿了審視。

作為一個現代人，林登萬當然清楚商人為了利益會進行虛假宣傳，他的第一位老師告訴過他，只要利潤率足夠，商人就可以做任何事。

面對林登萬的審視，赫迪倒也坦然：

“不要小瞧了商人打探消息的能力，更不要小瞧了遠古先民們的團結，我尊敬的男爵大人！”

這話既是在回答林登萬的問題，也是在向林登萬展示能力，告訴林登萬，赫迪完全有能力收集到大量的關鍵情報，也完全有能力說服其他遠古先民。

不過，對于赫迪所暗示的讓所有遠古先民聯手為自己爭取和主教對峙的建議，林登萬其實并不感冒。

畢竟……

“膽子，你是有的，可是本事呢？我憑什么相信你能和主教分庭抗禮。”

開玩笑，一伙遠古先民說要在主教手下搞事情，其性質差不多就是一個劫匪打出“剿兵安民”的口號。

畢竟在光明神教的神話故事里，遠古先民是反派。

對此，赫迪只是淡定地聳聳肩：

“我們沒膽子直接和主教大人掀桌子，但是借著跑商用貨物的價格和民意迫使子爵下場幫您或是讓主教知難而退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說到這里，林登萬大概也就清楚了他具體要做什么。

無非是讓全體遠古先民商人聯合起來，操縱主教所在地的物價，動搖當地的民心，迫使主教顧忌民意，不敢太過分。

更進一步的話，赫迪還可以直接和主教接上線，要求主教做出合理的調停，否則就讓主教日常開銷所必需的生活消費品價格上漲。

“不錯的建議……”

林登萬滿意地點了點頭。

“但是，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