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
正是這“飯已茶三啜,隅中粥一盂”的午間時光,李封房中卻仍是寂靜。
“公子!主君已入建春門,快快準備迎接。”
許平一邊喊著,快速推開了房門。
才進城門…那還早呢,洛陽城那么大...
李封迷迷糊糊,還想在睡夢中再次沉浸一番,忽的猛然坐起。
自家這宅邸位于南市附近,距建春門不過十幾分鐘腳程!
忍著疼痛,李封在許平的幫助下著急忙慌的穿好了衣服,出門靜候。
不出一刻,馬蹄與青磚擦碰之聲傳來,李封有些好奇的探了個頭出去,卻只見領頭的三匹駿馬之上各有一虎背熊腰,身旁挎刀的漢子。
“我去,要不是說是鹽商,我還以為皇親國戚出門巡游了。”
李封在心中暗道。
晚唐時期鹽商富得流油人盡皆知,只是這販賣私鹽還如此大搖大擺的架勢李封屬實是沒想到。
“主君。”
待駿馬之后的車駕停住,許平已行叉手禮。
“豎子!”還沒等李封行禮,帳內怒喝聲已出,隨著簾子掀開,一個眉宇間盡透威儀,身型略有些寬大的中年男子下了馬車。
“爹…”李封有些緊張,但事實上并未表露出恐懼的情緒,只是躬身行禮。
這一舉動,倒是將怒火沖天的李心整不會了,他原以為,自己這從小懦弱無能不成器的兒子會跪地痛哭懺悔…
跟在李心后頭的一位舉止儒雅的文士也明顯的一怔,這位在李封記憶中常跟于父親身后的令狐先生似乎也對李封今日這般舉動略表驚異。
“逆子!待進屋我再收拾你!”李心用力一拂袖袍,眾人便隨著他進入宅內。
待李心幾人落座,許平在旁烹茶,唯有李封被罰站在了堂中央。
“跪下!”李心怒喝一聲。
李封的膝蓋頓時有些酸軟,原主的窩囊勁又上來了,正要呈跪地之勢,卻被他硬撐著站起來。
新中國可沒有奴隸,他李封從來不跪天地強權,只跪前世那雖家境普通,但辛勞將他拉扯大的父母恩情。
“目無大唐律令,藐視皇家,若非你尚未到弱冠之年,按律當已被杖刑!”
李心仍是氣的不輕,看到李封這般執拗,就差把茶杯丟過來。
“就在昨日,李太守之子,也就是你嘴中念叨的李長遠兄長又告了你一狀!”
消息一出,堂中更是針落可聞,李封余光一望,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應。
李長遠…李封努力的回憶起來,這不就是他那日帶自己去酒樓吃酒的嗎?
李封心中對鯉魚一事的輪廓慢慢清晰,雖然缺失了記憶,但不難判斷出這是一場鴻門宴,無疑是為了置他于死地。
“爹,他一太守之子,處心積慮要殺我鹽商之后,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封也不磨蹭,此刻要么馬上洗清嫌疑,要么就得求助這位便宜老爹,把他拖到一條船上。
李心品著茶,微不可查的有些驚異,一旁的令狐先生也輕輕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卻被李心打斷。
“固守,鄭參軍只給你四天時間自證,四日后若無證據,便是當今圣人恐也救不了你。”
李心說完,瞇縫著眼,看向了李封故作姿態的說道:“六十大板下來,你定是皮開肉綻,死相凄慘。”
“兒明白。”
李封行了一禮,沉靜的回應了一句。
與令狐先生對視了一眼,李心便站起了身,準備離開。
好家伙,這便宜老爹怕不是為生意著急離開,是怕受連坐跑路了吧!
雖然心里不爽,但李封還是招來了許平,從自己的床榻上取來復合弓圖紙。
“爹,兒還有一禮獻上。”說罷,李封雙手呈上,李心卻毫不在意,甚至看了一眼形似書畫的紙頁,又有火氣上來。
平日里這無能的兒子喜揮霍收藏也就罷了,在這危急關頭卻還不忘改掉這無用小人的秉性。
“逆子,這次放過你不代表你還能逍遙下去,字畫一類,你自行留存吧。”看也沒看,李心再度大跨步向門外走去,一旁的令狐和幾個壯士也紛紛側目,略微帶著些失望甚至鄙夷的神色。
李封也沒有氣餒,看來舊主這無能的形象還真是深入人心啊…
“敢問壯士,如今我大唐將士拉開多少石力弓可為中上等?”李封挺直了身子,朗聲問道。
李心身旁三位壯漢聞言一愣后卻輕蔑一笑:“一石力弓可為中上等,傳聞那武德年間張將軍更可拉四石力弓!怎么,公子也要給我們展示一下花架子嗎?”
語罷,三人皆是大笑了起來,絲毫不在意李封是否尷尬,快到門口的李心與令狐先生也停下了腳步,感到不解。
“爹!此弓可令布衣有滿弓之力,亦可使將士有名將之能!”
李封再次雙手奉上,堅定的看向了怔在門口的李心和令狐先生二人。
“一石之力拉開三石力弓?這…”
令狐先生很快理解了李封的意思,看向李心的眼中透露出光彩。
面前的三位壯士紛紛面露驚疑之色,看著李心快步向圖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