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半的鬧鐘準時響起,于思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去對面的大階梯教室幫忙。
教室門口的長凳后面,李言一正站著給進門的同學發號碼。于思妙把他往里擠了擠,搶過他手里的號碼牌遞給剛來的一個男生,拿起下一張上的號碼瞄了一眼,嚇得小心臟都是一抖。
還有半小時才開始,號碼以驚人的速度已經排到了三百多!
越接近兩點,人流量越大。
離兩點還有十分多鐘,于思妙踮著腳尖往里頭一看,又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她咽了咽口水,收回目光專心手頭的工作。
蘇然從樓梯口上來,遠遠就看見了教室門口的于思妙,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朝這邊來。
“于學姐!”
于思妙淡淡地“嗯”了一聲,把號碼牌遞過去。
“謝謝學姐。”蘇然接過,又說道,“對了學姐,今天晚上外聯部有個聚會,我昨天和部長提到你,說你要是有空的話就讓你一起過來,學姐今天晚上有空嗎?”
后面又有同學過來,于思妙遞過去一張號碼牌,蘇然讓了讓,直接繞過桌子走到于思妙的身邊。于思妙斜睨了他一眼,往里站了站,繼續發號碼牌。
“今天晚上應該沒什么空。”
“難得的機會,學姐也好久沒有回來看看了,學姐如果有時間,就過來一起吃個飯,部長也說想見見學姐。”
“再看吧,你再不進去,里面就要連站的地方也沒有了。”
蘇然一愣,從包里掏出筆,又撕了一張紙,唰唰唰寫上聚會的時間地點,還在最后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號碼,抬起于思妙剛收回的手,把紙條塞進她的手中。
“學姐,就學校后面的大排檔,晚上六點半,你一定要來啊!”
楊紀行從樓梯口轉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蘇然笑意盈盈地握著于思妙的手,而他對面的于思妙微仰著頭看他,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那雙手,那雙握著的手在那個時刻,是那么刺他的眼。
楊紀行沉下眸,握緊了手機的手機和宣傳冊,在心里冷笑一聲,拉長著臉大步往他們在的地方走去。
蘇然放開手,拿好自己的東西進教室去了。于思妙扁了扁嘴,心里想著“會去才怪”,卻還是展開手里的紙條,最后面的一串號碼前寫著“蘇然”,于思妙傻傻一笑。
對哦,他叫蘇然……蘇然蘇然,這下她應該能記住了吧。
“于部長。”
“嗯?”
于思妙驚惶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冷峻的男人,不自覺地后退了小半步。
“過來一下。”
于思妙又往后瑟縮了一下,不住地搖頭。
呵,她在怕什么?難道是心虛?
“過來。”
他的聲音更冷了幾分,于思妙咬著唇垂下了頭,兩只手緊緊攪在一起,緩緩跟了上去。
無人的轉角口,楊紀行停住了腳步,于思妙站在他的兩米遠,再不肯上前一步。楊紀行一臉的嚴肅,打開手里的宣傳冊翻到人事部介紹的那一頁。
“自己好好看看。”
于思妙上前一步,小心地接過,又退回到兩米外,低下頭疑惑地看向冊子上的內容,眼睛往下去看到“于部長”后面的號碼根本不是自己的,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己的嘴巴,無措地看向面前的人,一臉的驚恐。
“對不起……”
于思妙突然意識到什么,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顫抖著手指滑到張明香的記錄上,一個電話趕緊撥過去,不停地跺腳,嘴里念叨著“快接快接”。
對面那人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于思妙錯愕地抬頭看向楊紀行。
他舉起唱著英文歌的手機,冷哼一聲,遞給她,她聽見他說的話里濃濃的寒氣和不屑。
“你最好,不要再讓我失望。”
“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么。她犯了這么大的錯誤,不僅對華夏來說是一件打臉的事情,她還打擾了高齡孕婦張明香的休息。這一切全是她的錯,都是因為她的疏忽,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于思妙緊緊地抓著手機,解鎖看里面的通話記錄,已經有幾通接聽的只有號碼的來電,顯示的時間正是今天的中午。她再往下滑,看到那串數字,一眼就認出了是他的號碼。于思妙捂住嘴巴,大顆大顆的淚從眼眶里滾出來。
他一定對她失望透頂了,這么低級的錯誤……
她這么無能,根本就不適合華夏啊……
于思妙無力地垂下了腦袋。
“有點華夏的樣子。”
于思妙胡亂地抹掉眼淚,把手機塞進兜里,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看見她這個樣子,他以為她重新振作了起來,抬腿就要走,衣角卻被拉住了。
“楊總,請你炒掉我吧,我自認為沒有這個能力勝任華夏的人事部長。”
他的心一顫,沒有轉身,背著她一字一句說得異常清晰:“既然你這么認為,請你自己離開。”
華夏不需要沒有勇氣和毅力的人,更加不需要沒有決心和自信的人。
他不信,她會舍得離開華夏。
離開嗎?他求之不得。離開就不會再在他跟前晃悠,惹得他煩心。
她的實習考察期還沒有結束,隨時都可以離開,華夏絕不會拖欠她一分錢的工資。
很好,很好!
楊紀行從她手里抽回衣角,轉過身高高地俯視她,連自己不正常的煩躁都沒有察覺。
“告訴我,你把華夏當成了什么?”
“我在華夏成長了很多,我也真心希望華夏成為我的另一個家。我會努力完成這次校招的工作,所有的錯誤我都會承擔起責任。”
這一回,于思妙仰起頭,微紅的眼直直看向他。大階梯教室傳來田甜說話的聲音,兩點到了,專場招聘會準時開始。
兜里的電話又開始唱歌,于思妙嫣然一笑,走到一邊去拿出手機點了接聽。
“喂你好,這里是華夏人事部,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他好像看到她的眼中再沒有迷霧,忽然的,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