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于思妙所料，雖然沒有睜著眼睛一直到大天亮，她一直反反復復做著噩夢，睡睡醒醒，睡得非常不踏實。空調已經打到了21攝氏度，于思妙在半夜卻還是驚起了一身的熱汗。

夢里，有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惡狼一直在追著她。她不要命地跑跑跑，眼看著惡狼就要一口咬上來，她使勁往前一撲，腳上的球鞋被蹭掉了一只，骨碌碌地往邊上滾，而她的人卻撲進了會議室里。

再往腳上一看，哪里是什么球鞋，腳上是一雙啞光的黑皮高跟鞋。長長的會議桌的兩旁，坐滿了黑壓壓臉模糊成一片的人，只有最前面坐著的那個人，面容清晰，正是她噩夢的始作俑者。

變態老板陰沉著臉，大手往桌上一拍，大步朝她走來，嚇得她趕緊往后退，退到后背挨上嚴實的墻。周圍的人全都消失不見，楊紀行一手撐著墻，越靠越近，臉不斷朝她壓來，她閉上眼別過頭。

什么都沒有，于思妙疑惑地睜開眼，到了一個六方的無盡延伸的白色空間里，周圍在不停地伸縮著，永無止境的空洞，什么都抓不住。于思妙無措地往四處張望，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都開始往下掉，白色空間坍塌，只剩下一團烏黑。

叮鈴鈴——

于思妙難受地在床上動了動，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好冷，她把被子拉高了一點，從床頭摸索著空調的遙控器，按了個“關”。

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七點零三分，她這才想起，昨天答應了蘇喻要去圣彼得幫忙，可全身黏噠噠的，看時間還早，于思妙去浴室沖了個澡，換上了簡單的寬松白T恤和牛仔熱褲，翻出蘇喻昨晚給她發的地址，查了一下地圖，心里便有了底，背上背包出門去。

十一真的是很不適合出門。于思妙縮在公交車的一個小角落里，護好自己的包，緊緊抓住旁邊的桿子，看著這一車的人擠人，滿臉的黑線。

踮起腳尖往上面貼著的線路圖看了一眼，還有沒幾站，可肚子卻在這個時候“咕嚕咕嚕”抗議起來。離她最近的座位上，有一位老奶奶抱著小孫女，小姑娘聽到聲音，一邊喝著手里的豆漿，疑惑地抬起頭看她。于思妙扯著嘴角朝她笑笑，司機一個急剎車，差點把于思妙的整個人都甩出去。

終于到站了，于思妙艱難地撥開人群，從后車門跳下車，站在站臺上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圣彼得大酒店就在離站牌不遠的地方，下了車就能看到高大醒目的建筑物，于思妙穿過小花園推開大門進到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大堂里指揮著的蘇喻。

蘇喻白襯衫的外面穿著暗紅的背心，脖子里還系了一塊紅白格子的小方巾，不像是個經理，倒像是個空姐。

于思妙眼珠一轉，放輕了腳步，悄悄湊到蘇喻的邊上，想嚇她一嚇，誰知道蘇喻一轉頭就看見了她，于思妙頓覺無趣，怏怏地走到蘇喻的邊上。

“妙妙，過來過來。”

“蘇小喻……”于思妙朝著蘇喻，一臉的苦相。

“干嗎？”

“我餓……”

“誒誒，這個放那兒。”蘇喻轉過頭看她，“你沒吃早飯啊？”

“我沒有早飯吃……”

“嘖嘖，這么可憐，走吧，姐姐賞你點吃的，順便給你安排下工作。”

于思妙一聽有吃的，一下子來了精神，跟上蘇喻：“有沒有簡單一點的工作，給我安排一個唄。”

蘇喻停了停，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個爆栗：“好吃懶做！”

于思妙無辜地朝蘇喻眨了眨眼睛。

“我能安排到的工作里算簡單的只有四個，一個是引導的禮儀，看你這形象，肯定不合適；發傳單你都這么熟了，應該不算難吧？剩下的就是扮玩偶和后頭的小雜工，你自己選一個。”

好吧，于思妙承認，禮儀小姐這種高資本要求的活兒她干不來，但發傳單這種低技術含量卻需要厚臉皮的事情，一想起大學慘痛的發傳單經歷，她死活都不想再碰。所以，于思妙果斷地選擇了扮玩偶，沒試過扮玩偶，不過聽起來很有趣。

圣彼得向來都會給員工供應免費的早餐到九點，米粥啊包子啊油條啊一應俱全，全自助式的流水線。蘇喻帶著于思妙偷偷去吃了點，把玩偶的全套裝備扔給她，給她介紹工作的內容。

是一套泰迪熊的玩偶衣，毛茸茸的連體外衣，還有十分厚重沉悶的頭套。蘇喻給她排了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和下午一點到三點的兩個班，四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可以拿三百大洋，于思妙很滿意這個待遇，大熱天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起來也顯得沒什么可怕的了。

并不是什么很繁瑣的工作，有一處樓盤正式開售，在圣彼得宴請各方名流，玩偶只需要在門口和小朋友們玩耍，扭扭身子賣賣萌發發氣球就可以了。

和于思妙一起搭班的也是一個女孩，名字叫若晴，扮的是一只大臉黃貓，因為是大學生，和她有很多共同話題，兩人聊得非常合拍。

九點，兩人穿好衣服戴好頭套，一起去大門口，一人站一邊的廣場。剛從車上下來的小朋友們一見到會動的兩只大玩偶，叫著嚷著都跑了過來，于思妙扭著身子轉了一個圈，把手里彩色的氣球分發給他們。

太陽就在頭頂肆意地烤著，大顆的汗珠從額頭順著臉頰滑落到下巴和脖子，最后低落在棉質的頭套內側里，于思妙閉著眼晃了晃有些眩暈的腦袋，眼睛因為昨天沒有休息好依舊酸酸澀澀的，一個小男孩從遠處張開雙臂撲了過來。

再遠處，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遠遠駛近，穩穩停在了圣彼得的大門口。

司機從駕駛座出來，趕到后座將門打開，一個碩長的身影從打車的車門里慢慢鉆出。楊紀行抬手摘去遮住小半個臉的黑棕色太陽眼鏡，大步往圣彼得里走去。

于思妙在大門前的廣場上看著他下車，還沒等他摘下太陽鏡，急忙把自己的身體轉了過去，跑過來的小男孩正巧不巧撲在泰迪熊的大屁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