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達克先生，你真是熱情哩?！?
泰克現在倒是不急著進港了。
這趟航行下來，他原本有將近一千個黑奴，只損失了三成，現在還有六百來個。
這六百個黑奴，個個都四肢健全，頭腦單純。只要消息一放出去，當地的碼頭絕對會為此狂歡好一段時間！
而在港口當差的迪達克便是掌握這第一手信息的人，他可以把消息賣給那些種植園主，或者幫他們提前買到品相最好的黑奴。
至于那些太晚得到消息的買家，往往只能撿一些別人挑剩下的貨……
這便是有沒有門路的區別所在！
“那是必須的，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像你這樣的船長了！”迪達克笑瞇瞇的，他可等不及要賺一筆外快了，“大西洋，一眼望不到邊際，這趟航行下來，你是辛苦了。快快進港，我給你們安排酒店，好好休息休息?！?
“哦？你們還有這種貼心服務?。俊?
泰克可不想隨便住進別人安排的酒店旅館，而迪達克也并非熱情，純粹是有抽成可拿，才會如此殷勤罷了！
港口附近的酒吧酒店餐廳甚至是一家小飯館，多數會拿錢收買迪達克，讓他利用職務之便，帶客源過去。
這樣一來，飯館獲利，迪達克也能從中拿到人頭分成，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
“不是我不想領情，只是我自由慣了，什么都想自己折騰?！?
泰克表明了態度，他雖然是第一次來巴西，但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
迪達克掛著僵硬的笑臉，“我懂，我懂?！?
接著，他又喋喋不休推薦起薩爾瓦多的歌劇院、脫舞廳、還有黑賭場，這些地方也都是花錢買通過他的，交了稅，就全叫合法場所！
“迪達克先生，你真是太熱情了?！碧┛寺牭脽┝耍闳绱苏f道：“我會在明天，把非洲來的‘土特產’搬上碼頭進行拍賣，做完生意，就離開?！?
這可把迪達克高興壞了，財神爺發話，他只需要趴著撿錢即可，“那祝你生意興隆，泰克船長，我先走了！”
“告辭！”
泰克決定，先拿出五分之一的貨物，去試試水。
那迪達克一回去就把消息變現，隔天，天還沒亮，碼頭已經聚集起不少人，人流量比平常多好幾倍！
他們的衣著打扮跟行為都彬彬有禮，心里面卻在互相詛咒彼此。
“可惡的迪達克，明明說只把消息帶給我一個人，怎么來了這么多買家？”
一個戴著單眼鏡片，胸口掛著條金鏈懷表，時不時就會打開看一眼的爵士，在隨從身邊咒罵起來。
“老爺，迪達克向來是不講信用的小人?！?
“哎呀呀，羅伯特老爺，你也來了啊?！绷硪粋€大肚便便的鄉紳走過來，半路就在吆喝，“今年收成不錯吧？”
“哪里！”羅伯特雖然煩悶，還是得客套幾句，“勉勉強強，能糊口。”
“太謙虛了，羅伯特老爺。”
很快，在羅伯特身邊就圍了好些人，他們看起來是在聊著天，其實是在互相試探底細，試探市場新風向，免得種錯東西被套住，那就慘了。
而這羅伯特，是薩爾瓦多這一帶數一數二的人物，主業種甘蔗，副業種可可，釀酒造糖，主打一個樣樣均衡！
這種集團式運營策略抗風險能力非常強悍，一行暴雷，還有另一行可以頂上。
但并不是一般人所能運營得起的，一般人搞個種植園，錢包都有點吃不消了，更別說兩手抓，一樣沾一點，這沒資本根本做不成！
羅伯特知道他們表面隨和，實際上個個是在打探情報，卻不能一聲不吭，只說些“不賺錢”，“賠死了”，“快混不下去”之類糊弄話。
可誰都知道，他賺得錢都從地窖冒出來了！
“這個叫做泰克的商人，怎么還沒過來？”
羅伯特岔開話題，他們同時望向港口那邊，奴隸，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勞動力，在這個沒有機器的年代，黑奴跟機器一樣好用！
特別是羅伯特這樣的大莊園主，他手頭管理著上千個黑奴，二十幾個種植園，總面積超過一萬英畝土地！
因為勞動力不足，他還用上了印第安人！
然而，印第安人并不如黑奴那般“結實”。
所以他還是得盡量多買些黑奴回去種甘蔗，他沒心思搞繁殖，大多數農場主也是這樣想的，買一個黑奴比買一對黑奴讓他們生小黑奴，成本低得多多了！
時間成本就是個問題。
“對啊，怎么還沒來？”
他們從凌晨三四點等到中午，泰克都沒有出現。
羅伯特等不及了，派人去找迪達克問情況，這樣等下去，碼頭知道消息的人越來越多，他還有什么便宜可撈？
迪達克也是無奈，泰克雖然說今天會在碼頭拍賣，卻沒說幾點鐘啊。
他們只能耐心等下去了。
在船上，泰克雙手靠在后腦勺，搖起椅腿，悠閑的欣賞著藍鱗鮫人-索菲亞的美妙歌喉。
“船長！迪達克先生過來說想找你問點事情！”
外面傳來威廉的粗嗓門，索菲亞停下吟唱，泰克知道對方的來意，但他不喜歡被人打攪雅興。
“繼續唱，繼續擺動你的魚尾巴。”
索菲亞照做了。
她不會說話，不過泰克可以從歌聲聽出她的情緒，她多數時間很高興，對鮫人來說，似乎只要私生活跟口腹得到滿足，情緒就會非常高漲。
大西洋藍鱗鮫人是一種欲望很強烈的動物，但也容易得到滿足，這并不矛盾。
總的來說，算是一種好養的寵物。
“泰克船長！我有急事找你啊！你有空嗎！”
迪達克見不到他，干脆在外面大聲喊叫起來。
泰克聽完一曲，再喝了口下午茶，然后才不緊不慢地走出船長室。
“哦？迪達克先生？什么大事啊，讓你這么著急？”
迪達克總算見到他，急忙問道：“我可敬的船長，你什么時候把你從非洲找到的土特產，搬上碼頭拍賣？”
“快了。”
“快了……是多久？”
泰克拿起水杯，又喝了口紅茶：“我還需要準備一下，最遲晚上。怎么，你也想買幾個？”
迪達克不是農場主，他不需要購買那么多黑奴放家里吃干飯。
“我……倒是想買，只是沒帶錢過來，哈哈。”
他賠著笑，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然后匆匆離開了。
泰克知道他倒賣信息的事情，不然的話，碼頭那邊今早怎可能會如此熱鬧？
羅伯特坐在碼頭，下人們給他扇風，他還是熱得直擦汗。
“怎么還沒來？這迪達克，靠不靠譜的？”
“羅伯特老爺，你久等了?！钡线_克跑來回話，附耳小聲交談，“他會在晚上過來?！?
“晚上？”
羅伯特不滿說道：“這樣做生意？晚上烏漆嘛黑的，怎么看得清楚黑奴的品相？走走走，回去了！”
……
貨在泰克手里，他確實有恃無恐。
為了讓黑奴們看起來更加健康，在拉到碼頭售賣前，泰克先給他們吃了一頓飽飯。
三條忠心耿耿的鬣狗守在跟豬食槽一樣的大飯槽前面，監督著這些黑奴吃飯，他們用雙手當飯勺，恨不得多塞一口。
然后，泰克又叫人往每個奴隸身上涂抹一層黃油，這能讓他們身上的線條看起來更加明顯，還能掩蓋住一些破損瑕疵。
到了晚上，碼頭已經少了很多人。泰克像趕牛一樣，將一百來個黑奴趕上碼頭，還帶了大量的隨從，用來維持秩序。
“來了來了！”
迪達克連忙跑去通知羅伯特，羅伯特嘴上罵罵咧咧，卻走得比誰都快，其他買家同樣“迅猛”，他們很快將碼頭再次圍的水泄不通，把總督府那邊都驚動了。
憲兵隊嗶嗶吹著口哨，拿著棍棒趕過來保持碼頭的通暢。
然而人群如此狂熱，根本不聽他們指揮，只想擠上前去！
羅伯特甚至想發動特權，叫憲兵隊把其他人趕走，可這實在不可能辦到，不過憲兵隊倒是能給他開路，幫他順利擠到前面去！
“各位顧客！今晚是第一場拍賣！全部是精品黑奴！”
人群更加躁動了，泰克先將十來個高大的黑奴拉到臺上，排成一縱列。
“年輕！強壯！都是種子型選手！”泰克介紹著自己從非洲精挑細選過來的精品奴隸，拍賣場的氣氛被調動到極致，“任君挑選！”
買家們熙熙攘攘，往前涌進。
羅伯特捏住單眼鏡片，也靠近過去，上下左右檢查了一遍，發現這些黑奴真是不錯，牙齒齊全，油光滿面，長得很結實，一看就知道很耐用，能干很多粗活臟活！
真是許久沒見過這么好的貨色了！
不過，他還是表現出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跟旁人說道：“挑晚上出來拍賣，可能是藏著什么貓膩，先別喊價。”
他們聽到這話，覺得有理，夜晚光線不足，要是買回去貨不對板，可不能退換！
“先生們，我剛才說了，這只是第一場拍賣?！碧┛硕浼?，聽到羅伯特這樣說，拍著胸口講道：“明天，還有第二場拍賣。后天，還會有第三場拍賣，我可不會只做一錘子買賣！”
買家們重新變得積極起來，認為羅伯特老奸巨猾，有可能是想獨占好處。
“更何況，買賣自由，想不想買，是你們自己做主，要是看對眼，就報價，底價五十杜卡金幣！”
臺下的買家開始競價，精品黑奴絕對是炙手可熱的商品。
但有些人只是來湊熱鬧的，還有好一些是泰克安排進去的“氣氛組”，只要黑奴一站上臺，他們就會馬上舉手喊價，“六十杜卡金幣！”
接著，下一個就會喊：
“買不買？買不買？”
然后就會有人跟價：
“六十五！”
羅伯特聽到報價越來越高，也逐漸坐不住了。
“八十杜卡金幣！還有誰想報價？”
羅伯特拄著手杖，站起身來：“九十！”
“羅伯特老爺報價了！”
“九十金幣買一個精品黑奴嗎？”
其他人紛紛算計起來，有的認為利潤空間還十分充足，有的認為已經超過承受范圍，于是放棄競價。
“九十五！”
這時，羅伯特的競爭對手出現了。
“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并不是個種植園主，他是個奴隸販子，自稱“蓄奴主”。所以他更清楚，精品黑奴在市場上有多稀罕，那是一物難求！
而他購買精品黑奴，不是買回去種地，是想買回去做種！
也就是讓大黑奴生小黑奴，以此獲得巨大收益！
但這需要高昂的時間成本，不像種植農作物一年可以收成兩三次！
可一旦養成，一筆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一百！”
價格瞬間翻倍，泰克看出有些人已經退縮了，但還有兩個財大氣粗的在斗氣似的出價！
他叫來威廉，低聲囑咐道：“再添把柴火。”
威廉會意，到人群中粗聲吼了一嗓子：“一百五十！”
“有人開價開到一百五了，誰更高，誰還能更高？”
“兩……百！”
羅伯特伸起兩根指頭，喊出一個驚天高價，人群瞬間喧嘩起來，安東尼奧卻不依不饒，誓要拿下這些一號種子：“二百五！”
這個價格，讓羅伯特眼睛瞪得尤為恐怖，他不敢再出聲，要是買下來，連回本都困難啊！
可對安東尼奧來說，一枚好“種子”，是可遇不可求的！
特別是他這種回本慢的蓄奴行業，就跟培育賽馬一樣，寧可花高價買良駒，也不能貪便宜買雜種！
“兩百五十！成交！恭喜你，這位先生！拿下了一批精品良種！”
安東尼奧洋洋得意起來，不忘看一眼羅伯特臉上的落魄，旁人議論紛紛，真是罕見啊。
“沒想到羅伯特老爺竟然失手了?！?
“既然連精明的安東尼奧都愿意出這么多錢買下這些黑奴，那質量肯定是很高！”
他們更加蠢蠢欲動了。
泰克將臺上的黑奴騰空，又換了一隊上去。
“底價五十！報價開始！”
咚咚——
他敲著木槌喊道。
“過時不候，欲購從速！”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