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失禮了。我席達爾對您敬佩不已。”

席達爾掛起諂媚的笑容，恭敬地行了一禮。

“沒想到夏爾殿下竟然能以這種形式讓圣女屈服……”

圣女躲在夏爾身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從夏爾的腳邊探出頭來，窺探著這邊的情況。

席達爾維持著諂媚的笑容，眼神兇狠地回看，圣女立刻害怕地縮回了頭。她已經完全看不出圣女的影子，看來自我破壞是真的——席達爾內心感到憤怒。

如果完全破壞自我，可能會喪失圣女的力量。

從這個觀點來看，腦部改造也是最后的手段——夏爾卻在沒有知會一聲的情況下，擅自改變了莉莉安娜的自我。就結果來說，因為奇跡之力還留著所以還好，如果喪失了，他要怎么負責？

算了。

圣女屈服，利用奇跡的計劃有了眉目。

雖然達成這件事的是眼前的王子，這是無可動搖的事實。

話雖如此，他們一族的夙愿“治愈之力”的泉源，不可能輕易放手——！

“您意下如何呢，殿下？如果您希望的話，我們可以把這間貴賓室改造成殿下專用的房間。為了讓殿下能夠放松休息——當然，我們也會以最高規格款待您。然后，殿下可以在您喜歡的時候，自由地享受圣女的身體。”

席達爾宛如商人般比手畫腳，試圖讓話題繼續下去。

“呵呵，你的提議還真是謙虛啊，席達爾。把別人的成果占為己有，自己坐享其成，然后請功勞最大的我跑一趟嗎？我接受這個提議有什么意義？”

夏爾以極為傲慢的語氣一笑置之。

“我要把這女人留在身邊，隨時都能享受。這樣不就萬事解決了嗎？沒必要特地來到這間寒酸的監獄，不是嗎？”

“您這么說，但殿下……”

雖然聽到監獄被形容成寒酸，席達爾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但還是維持著討好的笑容。

“這個圣女的身份，是魔王陛下不勝惶恐地賜給吾等夜精靈一族的獎賞。因為七年前，吾等在受到泛人類同盟襲擊之際，也奮勇作戰付出了莫大的犧牲。不過，由于殿下當時尚未出生，所以或許不曉得這件事……”

席達爾：（年輕人，這個圣女是你的父親給我的東西。也就是說，她是屬于我們的。）

“我有聽說。聽說你們和勇者們交手，流了很多血。多虧如此，父王也說收拾殘黨輕松多了。因為城堡里發生戰斗的地方，似乎從血花就能一目了然。”

席達爾：（少得意忘形了，雜碎。你們不過是沾了魔族的光罷了。）

“然后，你們就開開心心地切碎、玩弄父王托付給的圣女肉體……長達七年。”

忽然間，夏爾收起笑容，以冰冷的眼神看過來。

“——你們這七年，到底都在做什么？”

他眼里有著無比殘酷的神色。那是將夜精靈視為下等種族，輕蔑、傲慢至極的眼神。

“說成研究聽起來好聽，結果你們只是在拷問取樂而已不是嗎？摸索血液的利用方法？很好，嘗試支配？那也很好，就算結果沒有達到讓奇跡發生的程度，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雖然我很想這么說。”

夏爾指著趴在腳邊的莉莉安娜。

“這副慘樣要怎么說明？”

完全被支配的圣女，沒有比這個更明顯的例子了。

“我來到這個房間后，過了多久？五分鐘，還是十分鐘？對我來說已經夠了，席達爾，如果這不是你們無能的證明，那還能是什么？”

夏爾露出玩弄獵物的肉食獸表情，嚴厲地指責對方，被區區五歲小孩愚弄的屈辱，不過同時也是無法反駁的正確言論，咬緊牙關握緊拳頭的席達爾，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看來你們好像誤會了。”

夏爾用裝模作樣的語氣繼續說。

“圣女并不是單純作為玩具交給你們的。從奇跡的價值來看，父親大人也期待你們能獲得一定的成果，這是顯而易見的——他一定是這么想的。實際上，他似乎太高估你們了……”

夏爾無奈地搖搖頭，微笑著撫摸癱坐在地上的莉莉安娜的頭。

“汪！汪！”

莉莉安娜的藍色眼睛閃閃發光，抬頭看著夏爾，如果她有尾巴的話，現在應該在搖尾巴吧。

“好乖好乖，真可愛……這個女人對你們來說太奢侈了。僅僅幾分鐘就成功支配她的我，比你們這些浪費了七年時間的人更適合當她的持有者。不如說，你們今后應該把時間——”

夏爾明顯地笑了出來。

“——應該花費在研究上的時間和精力，都省下來了。我隨時可以接受你們的稱贊和感謝。”

“……殿下，恕我直言。”

席達爾忍不住呻吟著開口。

“我洗耳恭聽。即使面對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我也寬容到可以允許反駁。”

夏爾立刻出言挑釁。席達爾的笑容變得僵硬，一旁的薇妮則感到強烈的不對勁。這個人……真的是夏爾嗎？充滿攻擊性又傲慢至極的言行，與他平時的為人相差甚遠。

但是，薇妮不敢做出插嘴這種可怕的行為。她只能默默看著這場議論的結局——這場對話恐怕也關系到薇妮自身的進退——

“殿下，您是賭贏了……”

相對于保持撲克臉的薇妮，席達爾的客套笑容面具已經藏不住內心的焦躁。

“但是，您賭的是一個不知道有沒有勝算的魯莽賭注！”

“哦？你是想說，我只是運氣好而已嗎？”

夏爾挑起眉毛，雙手在背后交握。

“恕我直言——過度的自我改變，恐怕會損及圣女的力量。正因為如此，我們對于改造頭腦與記憶一事也十分慎重！那終究只是最終手段！”

“你有那個意思的話，隨時都可以那么做。這次的敗因就是你害怕失敗，不敢踏出最后一步。你得到了寶貴的教訓，下次要活用。”

前提是還有下次，夏爾不忘面帶微笑。

“你！您！根本不明白對我們來說，那個圣女是多么稀有的存在！”

席達爾的吶喊已經近乎悲鳴。

“失敗的話，就無法挽回了！正因為您不是自己的所有物，才能做出這種亂來的事！”

“意思是，如果不是可以挽回的失敗，就無法挑戰嗎？你太懦弱了。”

“……圣女的治愈之力是我們一族的希望。夏爾殿下，上星期前線發生大規模的戰斗，我們一族有二十人前往冥府。”

席達爾因為煩躁與憤怒而臉色蒼白，語氣中處處透露出怨氣。

“我們身上施加的轉置咒，實在來不及治療。拼命的治療與延命都徒勞無功，他們痛苦地死去……！”

沒錯，轉置咒的治療以魔族為最優先，夜精靈能接受治療的人數有限。通常要等上一星期以上，而且同時出現大量重傷者的話，就會變成搶奪名額，許多人會因此而錯過治療時機。

“……殿下，夜精靈一族對魔王國獻上鮮血與忠誠，為了魔王國賭上性命，我們已經做好覺悟！可是！就算多一個人也好，希望戰士們能活下去，這樣的愿望很奇怪嗎？”

席達爾以燃燒般的鮮紅眼睛瞪著圣女莉莉安娜，執著與羨慕的眼神追著躲在夏爾腳邊的她。

“只要有圣女的血之力，他們或許就不會犧牲了！或許有人的傷口就不會化膿，不用截肢了！而且殿下，您是靈柱族出身！！聽說上星期您以嚴酷的訓練，把幾十人的人族當成消耗品……！”

夜精靈的戰士們，因為無法接受治療而死去。

這個王子只為了訓練，就使用了幾十次轉置咒。

就算魔族是支配階級，這也太不講理了！！

“您明明已經擁有【轉置咒】的力量——難道還要從我們夜精靈身上奪走圣女的治愈之力嗎！”

席達爾的慟哭，是夜精靈一族的靈魂之哭，夏爾聽見了后——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忍不住笑了出來。

席達爾的額頭浮現青筋。如果對方不是王子，他大概會大喊“有什么好笑！”然后把對方揍倒吧。就連低著頭聽他說話的薇妮，也拼命地用撲克臉掩飾憤怒的表情。

“……不，抱歉。是我不好。我絕對沒有侮辱犧牲的戰士們的意思。我的行為被你們這樣解讀也是無可奈何，我再次向你們道歉——席達爾，我只是覺得你實在可悲又滑稽得不得了。”

“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席達爾瞪著眼前的王子，仿佛在說“視回答而定，我也有我的打算”，已經連表情都不掩飾了。

席達爾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平常夜精靈們侍奉魔族，是為了讓一族繁榮，絕不是為了讓魔族得意忘形。

“你說圣女的治愈之力，是你們一族的夙愿吧。”

夏爾無視席達爾和身旁薇妮的兇狠視線，再度摸摸莉莉安娜的頭，然后悄悄蹲下。

他慢慢把手指伸進笑咪咪的莉莉安娜嘴里。

“……嗚嗯——？”

莉莉安娜歪著頭，像是在說“這是什么？”，不過還是直接舔起夏爾的手指。

“這是圣女的體液，含有滿滿的光之魔力和治愈之力。”

夏爾抽出沾滿唾液的手指，咧嘴一笑。

“你也來體驗看看吧，這股治愈之力……手伸出來。”

夏爾走過來，伸出手指。高等精靈的唾液——席達爾有點，不，是相當抗拒。生理上的厭惡感自不用說，之前嘗試利用血液和體液好幾次，肌膚都被光之魔力燒傷過。

但是，沒辦法。席達爾不情不愿地卷起外套袖子。

然后，夏爾在高等精靈特有的白皙病態肌膚上，涂滿手指的唾液。

滋！——像是用鐵板烤肉的聲音響起。

“呃——！！”

突然，劇烈的疼痛襲向席達爾的手臂，他忍不住往后跳。仔細一看，他的皮膚潰爛，就像被沸騰的唾液溶解了一樣。

“果然變成這樣了啊。”

夏爾的眼神已經沒有嘲笑，而是憐憫。

忍著疼痛的席達爾陷入混亂。為什么？圣女不是被他支配了嗎？

“這是我做的，所以由我來負責。【轉置】。”

王子突然伸出魔力之手，包住席達爾的手臂。傷口連同疼痛一起被抽走的異樣感覺——是轉置咒。”

“……這還挺難受的，原來如此。”

席達爾手臂上的傷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夏爾的皮膚被燒爛。王子微微皺起眉頭，但還是把圣女的唾液涂在傷口上。

咻的一聲，清爽的聲音響起，傷口立刻愈合——

“……為什么？”

席達爾茫然地低語。為什么王子能獲得奇跡的恩惠，自己卻不能——

“很簡單。”

回到莉莉安娜身邊的夏爾蹲下來抱緊她的裸體。圣女把頭靠在王子的胸膛上，用臉頰磨蹭著他。

“——來談談轉置咒吧。這個詛咒，是起始于靈柱族的祖先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承擔]了孩子的傷痛。”

夏爾用手指梳理著莉莉安娜的金發，娓娓道來。

“如今，轉置咒已經成了用來傷害他人的強大詛咒——但這個咒術的起源、根源，其實是父母對孩子的愛。”

“……愛。”

聽到這個從傲慢的魔族口中說出的詞匯，席達爾和薇妮面面相覷。

“然后——關于光之陣營的奇跡，也可以說是一樣的。”

聽到他以平靜的語氣繼續說下去，席達爾感覺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背脊。

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真想干脆就這樣捂住耳朵——

“你想想看，有人會希望治愈、拯救自己憎恨到想殺死的對象嗎？治愈的奇跡，根源也是愛。為了所愛之人、被愛之人祈禱、祈愿，最后從天上得到的——那才是奇跡。”

夏爾的眼睛直盯著席達爾。

“我愛著這個女人，她是多么可憐又可愛的女人啊，我實在看不下去，所以對她伸出了援手，然后讓她忘記了痛苦和恐怖，所以這個女人也回應了我的愛。”

愛著的人，才能獲得光之奇跡的恩惠。

就算是盤踞在黑暗中的邪惡存在，慈愛之光也會降臨。

只不過，不是用愛，而是用憎恨來回應的人，就會化為灼熱之光——

“席達爾，有這么滑稽的事情嗎？明明需要的是愛，你們卻用地獄的痛苦來代替，想要得到那個東西。”

不知不覺中，席達爾和薇妮往后退，就像是要逃離夏爾像蜘蛛網一樣延伸的詛咒話語。

“我說過了吧，很簡單，如果想要圣女的奇跡——”

夏爾在莉莉安娜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后說：

“——就去愛這個女人，讓她也愛你。”

雖然可能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