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以默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平和，宛如一泓溫水，慢慢滋潤了他那顆在沉悶的也里漸漸枯萎的心。他的心輕輕地在顫抖，身體微微一晃，腳下竟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動了一小步。那一小步的距離竟是他在心里頭奢望了三百個日夜。

此時她停下了腳步，那么的恬靜。就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仰著頭看他，嘴角含著一朵溫柔的笑，是那個已經久違的笑容，長久的他甚至都開始懷疑她今生再也不會對他這樣子笑。心底的那種無不可言喻的激動唯化作一聲低啞的輕喚：“小語……”

看著眼前這個傲岸的男人，凌惜語忽然才發現，在這一刻之前她對他的所作所為是何其的殘忍。這個男人，曾經把他的矜貴與驕傲真誠地捧到她的跟前，而她，那么殘忍地狠狠摔在了地上。

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滿臉的疲倦，和那熬夜后下頷冒出的淡淡青茬的痕跡，她淡淡的笑了，眼里帶著心疼：“你在這里等了一整夜？”

關以默點了點頭，但他不知道，他以為用了很大力氣做的這個動作，在旁人的眼里幾乎是微不可察的。但是沒有人會介意，因為介意的人心底自然知道她的那句話并不是一句疑問句。

這個傻瓜。凌惜語在心里微微嘆氣。

右手輕輕勾住他僵硬的臂膀，頭微偏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臉輕輕地蹭著，感覺他的西裝衣料上帶來微微酥麻的磨礪感，還帶著曾經的熟悉的溫度。

“送我回家吧，我累了。”

“好。”他把她安置在車子的前坐，彎身幫她系上安全帶，才繞過去坐上駕駛座，偏過頭迎上她投過來的目光，他笑了，那唇角的笑一如她影響中的燦爛。她的小默依然還是那般的帥氣，依然還是那般的……體貼。

車子平穩的滑行出去，那個社區在她的身后慢慢的變成遠處的一片風景。

“你不問我為什么嗎？”

關以默很快的瞥了她一眼，轉頭繼續專注的開車。

這么早的清晨，這一帶的路上幾乎沒有看見其他車輛的蹤跡。他需要投注全部的專注力去盯著路況嗎？

“小默，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那里。”凌惜語靜靜的看著他的側臉，語氣里有著淡淡的執意。

“我……昨天也在芫悅俱樂部。”良久，他壓抑的聲音才緩緩傳來。

凌惜語看著握著方向盤的手上突起的猙獰的青筋，微微垂著頭，手慢慢的搭上他堅硬的肩膀，輕聲說：“我沒事。”

因為他也在芫悅，因為他一路上跟著她，因為他的不露面地守了她一整個夜晚……

他的身上頓然籠罩了一股陰寒的沉默，那個時候，當他推開門，一眼看見她瑟縮在他的懷里。

那一片狼藉……他感覺到滔天的怒火。

他驚恐地發現，她在發抖，哭著發抖。

所以他只敢悄悄地跟在他們的后面。只敢在夜里靜靜地守著她。

他，關以默，只想守護凌惜語。

“小語，我要保護你。”他把車停靠在路邊，轉過身，認真的看著她。

凌惜語笑了，他的臉上滿滿的嚴肅，不知道為什么就笑了出來。輕輕的拍了拍他抓著她的肩膀的手，說：“昨天只是一個意外。”

關以默皺著眉，眉間擰起一個大疙瘩，他不喜歡她的這個口氣，她在微笑，好像坐在她對面的只是一個正在鬧別扭的三歲小孩童，他不悅地說：“小語，我說的是認真的。”

看著他，笑容慢慢淡去，在嘴角邊遺留了個淡淡的痕跡。他的眼珠像烏黑的瑪瑙，沒有挑染過的黑發有絲綢般的光澤，襯衣雖然有些皺褶，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種王子般的矜貴。這樣的一個男人正在專注地看著她，仿佛這個世界上他的眼里只有她一個人存在，他告訴她，他要守護她。

剛躍出地平線的晨曦大刺刺的落在他優美的側臉上，宣誓著它的到來。凌惜語眨眨眼睛，在那一片晨光里，她發現他依然是以前的小默，卻也不再是以前的關以默了。

他眼睛里閃著奇異的光芒：“以后，不管是誰，都休想再傷害你！”

凌惜語緊緊盯著他，一股強烈難言的感動在心口激蕩，她的語調里有了輕微的不穩：“你……對不起……一直都在傷害你，應該是我要保護你才對的。”

輕輕地抱住她，就像昨天晚上一直在心里演練的那樣，深深的將她埋在他溫暖的懷里，他的眼眶有點熱意，他現在才終于獲得了她真正的接納。

“當我躲在街角里，一眼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在心里對自己說，以后小語就由我來保護。不管是誰都不能欺負我的小語，即使是那兩個人也不行。”

輕輕撫了撫他的背，凌惜語似乎感覺到有一絲怪異，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什么不對勁，只是輕輕的說：“小默，他們是你的父母，不要因為我而做出什么傷害他們的事情，這不是我想看見的。就保持這樣吧，這樣挺好的。”

關以默轉頭，嘴角抿出一條直線，他靜靜的啟動引擎。車子里只聽見兩人呼吸的氣流在空氣中輕微的碰撞。

“我和他……”她輕輕的說，“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關以默抬眼，鏡子里的她盯著前方的車窗玻璃。

轉了一下方向盤，沉穩地把車子切換進車道，跟對面行駛的車子微微示意了一下。路上的車輛開始變得熱鬧了，這個城市忙碌的一天很快又要開始了。

“不會。因為你是凌惜語。”他輕輕地說，話語里有著淡淡情愫。

心里頭有一股暖流緩緩流淌而過，她輕闔上眼睛，頭微微傾斜靠上了微涼的玻璃上，娟麗的臉上有著輕松，又好似安慰，或者說是緊繃過后突然張弛地松了一口氣。

她心里還是在意他的！

若是在此刻，凌惜語突然張開眼睛，她會看見他的嘴角唇邊揚起一抹笑，眸色卻諱莫如深。

車子平穩的滑行，她輕輕閉著眼睛，橘黃的晨曦悄悄流瀉，在她恬靜的臉上頑皮地留下一層淡淡的寧靜。

她說：“你送我去公司吧。”

他說：“好。”

所以他靜靜地坐在車里，看著她翩然下車，轉過街角。因為那條街，車子沒辦法進去。

所以他只能坐著，看著她又一次緩緩向他靠近。她換了一套簡單的衣服，淡淡的綠色七分褲配上白色的上衣，很簡單，卻也顯得雅致。她似乎總能把這個簡單的顏色穿出不一般的味道。

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復雜之色在臉上浮現，只是一閃而過很快消失，又恢復最初的泰然自若，微笑掛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