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

（清明節(jié)）

劉拴寶六點半起來開始準(zhǔn)備，吃過飯就開車往王老師家走，路上買了一束白菊花、一束黃玫瑰，到了望月人家。白老師和王老師穿著一襲黑衣，帶著祭品等候。一路上，三個人誰也不想說話。

到了黃龍崗山下，劉拴寶把車停到停車場，然后對王科長說：“阿姨，山上就是陵園，那里的氛圍太壓抑、太傷感，你的病還沒有好，你就在這里遙拜一下吧！”

王科長表情呆滯，沒有說話。

白老師說：“老王，我覺得拴寶說的有道理，白玉已經(jīng)走啦，永遠都不會回來，你又病成這樣子，去了你要大哭，傷了身體。”

白老師還沒有說完話，王科長已經(jīng)嚎啕大哭。

過了一會兒，白老師說：“老王，你就在車?yán)镒粫喊桑∥液退毴ソo白玉送點吃的。”

兩個人下了車，發(fā)現(xiàn)天空飄起了小雨。兩個人拿著祭品向山上走。天地似乎有情，細雨霏霏，柔絲不斷，它一頭掛在云端上，一頭便系在春草的葉尖上，天地間一片纏綿悱惻，仿佛萬物都充滿了哀思。

劉拴寶和白老師到了白玉的墓碑前，劉拴寶把祭品擺放好，發(fā)現(xiàn)王老師也帶著鴨脖，然后把白菊花和黃玫瑰花插到一起擺好，跪倒在那里。劉拴寶思緒萬千，淚流滿面，白玉呀！你走了，你帶著遺憾走了，你帶著我給你造成的無盡遺憾走了，愛上你是我的錯，我無法給你美好的生活；愛上你是我的錯，讓你嘗盡了孤單和寂寞；愛上你是我的錯，沒有緣分也無處可躲；愛上你是我的錯，你為何不能斷然拒絕？愛上你是我的錯，你也一錯再錯，成了一只撲火的飛蛾，遍體鱗傷無處可躲；愛上你是我的錯，命運摧殘你還在捉弄我；愛上你是我的錯，愛情成了凄美的傳說，我陷入了內(nèi)疚的漩渦。

白老師淚流滿面，過了很大一會兒，白老師說：“拴寶，起來吧！我們該走了，你阿姨還在下面等。”

劉拴寶收拾了祭品，與白老師開始返回。“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在煙雨彌漫的山崗上，到處點綴著寂寥傷感的掃墓人，或三五成群，扶老攜幼，或一二個孤影，跚跚獨行，杯土帶愁，雜草含煙，風(fēng)風(fēng)雨雨愁煞人。

劉拴寶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又流下了淚水，白玉啊！上天為什么讓我們相識、相愛，卻不讓我們相親、相伴。如今，人已逝，緣已斷，情未了，一場相遇，成了回憶，一份真愛，成了遺憾，一份深情，成了懷念。我斗膽問一次蒼天，為何要把愛化成云煙？恩愛的兩個人陰陽兩隔，徒留一副道貌岸然。虔誠祈求蒼天，耗盡筆墨再也不能換來往日的詩篇，換不來我要的成全。

下了山，白老師說：“今天中午就到我家吃飯吧！”

劉拴寶說：“可以，反正我也沒有去處。”

三個人返回了望月人家。

中午，白老師下廚，做了四個菜，擺在桌子上，三個人拿著筷子，卻沒有食欲，相對無言。

白老師說:“要不咱們喝口酒吧！”

劉拴寶說：“可以，反正我下午也沒有事。”

兩個人喝了三杯酒，氣氛開始溫暖起來。

“拴寶啊！時代蕩起巨大的粒塵，落在別人頭上是故事，落到自己頭上就是一座山，無法承受之重。如果生活可以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去給白玉那么多壓力，普普通通就好，無災(zāi)無病就好，不再活著給別人看，一日三餐、家人陪伴，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叔叔，誰也想不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拴寶！我是一名老師，從小教育你們要堅強、不要流淚，現(xiàn)在想起來有些強人所難、有些虛偽，天有陰晴雨雪，人有七情六欲，總的有一個發(fā)泄渠道，如果受了委屈沒有地方傾訴，受到了打擊，得不到安慰，時間長了，就會抑郁，精神上就會出問題，就會生病。白玉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她看上去非常陽光大氣，內(nèi)心卻敏感多愁，微笑背后是心碎和困惑，總想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獨自一個人糾結(jié)到天亮，卻沒有那么堅強、豁達，過得太疲憊。這個問題上，我作為父親是失職的！”

“叔叔，我覺我也有責(zé)任，我們相處期間，她從來沒有要求過什么，導(dǎo)致我忽略了她的感受，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生氣了？到底需要我去做什么？唉！想起來后悔。”

“你是如何看待男女平等的？”

“男女平等，大致講的男女一起上學(xué)，然后一起找工作，同工同酬。”

“我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白玉是我的獨生女，所以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我希望她比男孩更優(yōu)秀，在上學(xué)階段，她做到了，但在工作后，就出現(xiàn)精力不足的問題，只好加班加點干。白玉為了在事業(yè)上有所成就，忙的戀愛都沒有認真談過。當(dāng)她走了以后，每當(dāng)我看見和白玉年看見年齡相仿的婦女抱著寶寶，特別是懷里抱一個，后面跟一個孩子，我就無比的羨慕。如果這位婦女是白玉，我就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就可以當(dāng)一個姥爺，我可以親自教我的外甥寫字、畫畫、做游戲，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我又何必在乎白玉是否優(yōu)秀？是否和男人一樣開創(chuàng)了一番事業(yè)？所以，我覺得講“男女平等”是對的，但不講“男女有別”就是不完整，因為男女本來在生理結(jié)構(gòu)上就不一樣，造物主就是讓他們干不同的事情，互補互助，片面強調(diào)平等，就違反自然原則。”

“這個道理太深奧，我就沒有考慮過。”

王科長說：“拴寶，上回讓你帶上白玉的電腦，你忘了，走的時候帶上。”

“阿姨！你越對我好，我越感到內(nèi)疚。如果我和你家白玉不交往，白玉可能不會走這條路。”

王科長聽了，嘆了口氣說：“哎！你沒有做錯什么，遇到你的心愛的女孩，就要大膽去追。你不要內(nèi)疚，最遺憾的是我。曾經(jīng)有段美好的姻緣擺在我的女兒面前，我說還有更好的。當(dāng)我女兒孤苦伶仃地離開這個世界時，我才后悔莫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上天賜給我唾手可得的機會，我卻藐視它并拒絕它。如果上天能夠再給我女兒一次生命，我會大聲地告訴她勇敢地嫁給愛你、珍惜你的人吧！如果非要給這份姻緣加上一個條件：早點結(jié)婚，早生孩子。當(dāng)我能輕吻外甥的粉臉時，我才能感受到天倫之樂，才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在延續(xù)。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看著白玉空蕩蕩的房間，我感到我的生命正在枯萎。唉！為什么要等到境已變、人已逝、心已死的那天，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呀！”

劉拴寶說：“阿姨！你不要太悲觀，你還有其他親人。”

白老師說：“你今天來陪我們，讓我們感到了溫暖，覺得生活有了意義。以前我給學(xué)生講，‘理智是羅盤，感情是大風(fēng)，所以人不能充當(dāng)感情的奴隸，要理智’。現(xiàn)在覺得也不全對，因為有了風(fēng)，船才能開動；如果沒有風(fēng)，船就不會動，要哪個羅盤干啥？人其實永遠是感情的奴隸，干事創(chuàng)業(yè)需要精神，吃飯穿衣也需要精神，沒有精神，什么也不想干。今天，你來陪我們，我們是悲痛中有欣慰；你如果不來，我們是雪上加霜，這就是感情。人們總是嘆息“飛蛾撲火”，譏諷“魚兒上鉤”，笑話“自陷泥潭”，戲謔“為情所困”，但是如果自己仔細想一想，這不是很正常嗎？一個精神正常的人，他（她）就永遠掙不脫感情的羅網(wǎng)。如果掙脫了，一種情況就是精神病人，一種情況就是惡人或者圣人。”

劉拴寶說：“叔叔，你說的對。”

白老師說：“我最近一直在反思，以前一直督促學(xué)生刻苦讀書，但從來督促過學(xué)生去痛痛快快打一場球。”

劉拴寶說：“分、分、分，學(xué)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其實老師、家長都心疼孩子，但都無能為力，只能去地適應(yīng)、去內(nèi)卷。”

“只要持續(xù)的呼吁，就會有一定的效果。”

王科長說：“拴寶，你喝了酒，就不要回去了，在這里睡一睡，明天再走吧！”

劉拴寶說：“行，反正我也沒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