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

3點鐘，自動化研究所全體人員開會，48名人員全部到位，主任蔣啟程、副主任龍永圖、劉明澤、邱大同表情嚴肅，坐在中間。

蔣啟程說：“今天是周五，召集大家來一個重要的會議，預計有很長時間，有工作的先放一放。現(xiàn)在講一下我們的形勢。為什么現(xiàn)在要講個這個話題呢？我們還是以諾基亞公司為例，它曾經是無可撼動的‘手機帝國’，穩(wěn)居14年全球銷售額第一，不幸在蘋果、三星智能機和山寨機的前后夾攻下，四年便土崩瓦解。我們熟知的柯達公司，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膠卷公司，巔峰時期全球有近15萬名員工，業(yè)務遍及全球1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占據(jù)著全球相機和膠卷市場的半壁江山，但短短10多年間迅速從巔峰滑落到谷底，數(shù)碼相機淘汰了它；比爾·蓋茨有句名言：‘微軟離破產永遠只有18個月’，這句話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屢屢應驗，一家企業(yè)不管以前曾經有多輝煌、規(guī)模有多大，只要不能適應市場競爭，就會加速度的墜落，概莫能外啊！

我們公司在電子代工服務領域（EMS）全球排名第一，業(yè)務遍及全球，是全方位智慧生活提供者。我們應該為公司取得如此巨大成就而感到驕傲，但是大家要記住：很多大公司走下坡路的時候，恰好是從取得巨大成就開始的。因為，一旦自我陶醉就會固步自封，對市場上潛在的風險視而不見，對新技術視若無睹，然后就墜入衰落的軌道。

我問問大家，現(xiàn)在我們公司最大的風險在哪里？最大的對手是誰？那些生產線應該淘汰了？應當采用哪項新技術？”

會場鴉雀無聲。

蔣啟程說：“我再問一句，誰代表富士達？是生產線上的工人嗎，不是，他們是按照工作流程在生產，我們設計錯了，他們生產出來的就是次品或者廢品。富士達行不行，就看兩個群體，一個是少量管理人員和銷售人員，另一個就是我們，“關鍵的少數(shù)人”就是我們，我們就是富士達，富士達就是我們。“二八定律”指明，一個企業(yè)或一個組織大多是20%的人完成80%的工作任務，創(chuàng)造80%的財富。我們屬于20%人員，因為我們的工資是一線工人的好幾倍，這個責任不能不承擔啊！”

會場鴉雀無聲，大家屏住了呼吸。

蔣啟程嘆了一口氣，說：“大家也說說吧！”

過了好大一會兒，劉民澤咳嗽了兩聲，說：“我講幾句話吧！最近網(wǎng)上出現(xiàn)了我們公司很多負面消息，有的說我們公司在越南、印度投資出現(xiàn)來嚴重虧損，有的說立訊精密、比亞迪等公司搶了我們公司很多訂單，有的說我們公司人才外流嚴重，還有的說我們公司要陸續(xù)遷回深圳，明顯就是捕風捉影、水軍作亂！嚴重損害了我們公司的美譽度。關起門來說！我們也要檢討自己，好的公司要有技術創(chuàng)新壁壘、人才團隊壁壘、商業(yè)模式壁壘、投資渠道壁壘，這些壁壘就是護城河，防止競爭對手的超越我們。現(xiàn)在，我們的護城河在哪里？我們和競爭對手采用的技術和生產流程大同小異，產品質量和價格相差無幾，憑什么客戶就會給我們下單呢？這方面，我有責任，因為我是領導，不能埋怨大家。我講話完了。”

蔣啟程說：“剛才劉主任做了自我批評，其實最應該自我批評的是我，因為我是研究所的最終負責人。‘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前幾年公司訂單充裕，我自己過的也就安逸了，對你們的要求自然放松了，其實是浪費了你們的青春、耽誤了企業(yè)的發(fā)展。老祖宗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富士達造成現(xiàn)在的狀況，就是過得太順風順水了，一直以全球代工老大自居，缺乏必要的技術積累、缺乏危機意識，以至于根本不知道潛在的對手在哪里。”

副主任龍永圖、邱大同也做了自我批評。

蔣啟程停頓一會兒說：“剛才我講了我們的形勢，實際上講的是危機。怎么辦呢？就是起用新人。德魯克說：‘動蕩時代最大的危險不是動蕩本身，而是仍然用過去的邏輯做事’，在座的各位，特別是一些中層，對公司的發(fā)展做出過巨大貢獻，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但是，每個人都有思維的局限性和惰性，你們的能力、精力、知識結構已經開始出現(xiàn)不適應時代的要求，出現(xiàn)了思維慣性和思維固化，你們以前成功的經驗可能會成為發(fā)展的絆腳石，你們把馭馬術用到蒸汽機上，把蒸汽機的經驗用到電動車上，這些經驗靠得住嗎？極有可能成為未來失敗的教訓。因此，我們公司必須吐故納新，重用年輕人，不斷進行技術更新和戰(zhàn)略調整，應對工業(yè)4.0和5G的挑戰(zhàn)，這是富士達基業(yè)長青、百年大計的需要。

有的人醒的早、起的遲，這樣的醒有意義嗎？公司也一樣，面對存在的問題議而不決、決而不行、行而無果，這樣的公司遲早會步諾基亞之后塵。我們所堅決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今天下午我們就推選一個副主任，年齡35歲以下。”

下面的研究員沒有想到居然這么快就要推選一名副主任，開始竊竊私語。

蔣啟程停頓一會兒說：“大家安靜一下，大家憑借平時的了解，客觀公正地推選出自己心中的人選，大家要從以思想素質、科研能力、協(xié)調能力強三方面著眼考慮推薦，

為什么企業(yè)管理者的思想素質排到第一位呢？管理者就是標桿，‘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上行下效，舉個例子，管理者每天遲到早退，下面的人怎么能做到加班加點？管理者需要具備以下幾種意識，首先是忠誠意識，全心全意為自己的企業(yè)發(fā)展服務。董明珠說：對于一家企業(yè)說，沒有人才，一切歸零；沒有道德，人才歸零！我還要加一句，沒有道德，人才對企業(yè)來說可能是負數(shù)。現(xiàn)在的企業(yè)的競爭的前線就是高科技，但高科技就是一層窗戶紙，外行人一輩子也搞不懂，內行人一點就通。現(xiàn)在技術泄密事件屢屢發(fā)生，有的是外部竊取，但更多的是內鬼協(xié)助、里應外合，更有甚者，“吃東家的飯，砸東家的鍋”，分道揚鑣，獨個干開，與東家搶市場，例如某知名通信設備制造企業(yè)。

大家都是研究員，就不說科研能力這方面了。

最后是協(xié)調能力，科技發(fā)展到我們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人能生產需要的全部知識，靠某個人單打獨斗攻克若干科研難題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科研已經變成了數(shù)百萬人共同推動的事業(yè)。因此，當代最牛的科學家就是最牛的科研組織者和管理者。公司的科研管理者必須具有協(xié)調能力，把大家組織起來，讓大家的聰明智慧充分發(fā)揮出來。

現(xiàn)在是4點，給大家20分鐘時間思考，不能走出會議室，不能商量，20分鐘后，開始填寫人選。”

研究員們沉默一會兒后，開始竊竊私語。

過了20分，蔣啟程說：“現(xiàn)在開始填寫人選，實名推選，只能寫一位，不得棄權。”

15分選票收集好了。

蔣啟程說：“請工作人員現(xiàn)場唱票。”

一會兒，結果出來了，研究員劉拴寶和龍從云各得12票，付澤仁得5票、史巨英的3票、徐奇淵得3票、虞崇勝得3票、杜子騰的2票、田龜年得2票、譚得萊2票、孫光奇得1票、石扉客得1票、谷雨（女）得1票、陶思薇（女）得1票。現(xiàn)場氣氛一下子凝固了，大家盯著蔣啟程，希望看到答案。

蔣啟程沒有想到結果是這樣，額頭開始流出汗水，不知道如何處理，于是悄悄問龍永圖：“龍主任，這件事情如何處理？”

龍永圖說：“這件事情不好處理，兩位年輕人都很優(yōu)秀。”

問劉明澤：“劉主任，這件事情如何處理？”

劉明澤說：“我考慮考慮。”

問邱大同說：“邱主任，這件事情如何處理？”

邱大同說：“重新選舉一次。”

過了一會兒，劉明澤站起來說：“剛才兩位年輕人被大家推選出來，票數(shù)相當。選誰呢？我考慮好大一會兒，這兩位都是我們公司的優(yōu)秀青年啊！龍從云的研究能力特別強，攻關克難，鍥而不舍，劉拴寶的團結能力比較強，能夠協(xié)調大家一起攻克科研難題，各有優(yōu)勢，存在互補。所以說，淘汰任何一位都是研究所的損失。現(xiàn)在，西安、武漢、成都等城市進行‘搶人大戰(zhàn)’，很多大企業(yè)都在進行‘搶人大戰(zhàn)’，不但搶科研人員，高級技工都要搶，我們公司也要想方設法去‘搶人’，最起碼要保住吧！所以，我決定現(xiàn)在向蔣主任、向大家提出申請，退出副主任崗位，讓兩位年輕人上位。”

下面的研究員聽了，開始鼓掌喝彩。

劉明澤說：“請主任批準吧！”

蔣啟程想了想，說：“劉主任，希望你再慎重一下，這涉及到級別、待遇等很多方面。”

劉明澤停了一會兒，說：“各位同仁，前一段我看了一場戲，劇目叫《收姜維》，大家知道姜維是曹魏政權的一名將領，諸葛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姜維降服，為此，浩發(fā)如霜的四千歲趙云被像棋子一樣挪來挪去，為什么呀？因為劉、關、張飲恨而死，馬超年老，蜀國人才凋零、后繼無人，出現(xiàn)“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的尷尬局面，就和中國足球一樣，需要外援啊！上世紀80年代，美國有一個王安電腦公司，巔峰時候，雇員3.15萬人，年銷售額30億美元，產品覆蓋了白宮到美國的空軍基地，IBM老總被氣得住院治療，但是公司老總王安恪守‘子承父業(yè)’的教條思想，讓兒子王烈經營。公司開始走下坡路，10后消失了。大到國家，小到企業(yè)，沒有人才儲備，就會失去競爭力；沒有競爭力，衰落是必然的。我們研究所絕對不能形成需要‘外援’主政的尷尬局面，所以，現(xiàn)在就必須培養(yǎng)年輕人，最簡單、最有效的培養(yǎng)辦法就是使用，操場上出不了將軍，需要真刀真槍去干！現(xiàn)在生產電子產品的企業(yè)很多很多，有的技術實力已經接近我們公司，競爭在加劇，如果我們的年輕人才出現(xiàn)流失，必然會增加其他公司的實力。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退下來，讓年輕人上。”

下面的研究員聽了，開始鼓掌喝彩。

蔣啟程擦了擦汗，考慮一會兒，說：“現(xiàn)在，我宣布批準劉明澤副主任申請。十幾年來，劉明澤為富士康的發(fā)展作出了很多貢獻，付出了艱辛努力，他的兢兢業(yè)業(yè)的敬業(yè)精神、一絲不茍的工匠精神、日思夜想的鉆研精神、獎掖后人的團隊精神使我們學習的財富，現(xiàn)在以富士達的未來發(fā)展為重，主動表示讓出來位置，讓年輕的同志上來，表現(xiàn)了科技人員的寬闊胸懷和務實作風，大家要學習這種精神，現(xiàn)在，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向劉明澤先生表示衷心的感謝。”

會場掌聲雷鳴。

蔣啟程說：“劉明澤先生你雖然不在領導崗位，但是你還當好“顧問”，還有發(fā)揮好“傳幫帶”的作用，讓年輕技術人員“加速跑”，請你就把自己多年來的工作心得講講吧！我們是洗耳恭聽。”

劉明澤考慮了一會兒，說：“我不一定能說好，是我的切身感受：

第一是“靜”，安靜的“靜”。一個人只有心靜了，做到淡泊明志、寧靜致遠，才能集中精力去干一件事，在某個專業(yè)領域中脫穎而出。凡有成就之人，從平常人看來，他們又“呆”又“笨”，不“呆”又“笨”就不足以靜心。蔣主任提倡上班期間不要帶手機，我完全贊成，你不帶手機，你就不看；你不看，心自然靜下來。同時，大家在生活上做“減法”，心情就慢慢靜下來。

第二是“晶”，晶瑩剔透的“晶”。我們科研人員就要做一個晶瑩剔透的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會就去問、就去學呀！不能混，那是非常愚蠢的，結果不會陪你去演戲。”

第三是“敬”，尊敬的“敬”。第一是敬業(yè)。第二個是互相尊敬，愉快地工作。第三就是有敬畏之心，敬畏規(guī)章制度。”

第四是“進”，進步的“進”。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十九世紀的時候，法國有個郵差叫薛瓦勒，走路送信的時候被一塊石頭絆倒，他站起來后看著這塊石頭很精美，聯(lián)想到如果再找足夠多的石頭建造一座城堡那將會多么迷人啊！于是他每天在送信的途中尋找石頭，每天總是帶回一塊，后來開始推著獨輪車送信，只要發(fā)現(xiàn)他中意的石頭都會往獨輪車上裝，33年過去了，一座奇異而美麗的宮殿修成了。這座宮殿展示了一個平凡人通過毅力、努力和想象力，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奇跡。很多人之所以庸庸碌碌，就是不屑于每天“搬”一塊石頭。”

第五“精”，精益求精的“精”。“精”是制造業(yè)的核心，如果德國的“工業(yè)4.0”戰(zhàn)略，美國的“先進制造業(yè)國家戰(zhàn)略計劃”，還有中國的“中國制造2025”戰(zhàn)略，除了要求“新”，那就是“精”，管理上要精細化，質量上要精益求精，大家一定要不時地追問自己，自己的水平是不是到了“精”？臺積電的芯片在28納米及以下工藝節(jié)點上的全球市場占有率達到了50%以上，其中7納米工藝節(jié)點上的市場份額更是超過了90%，靠什么呀？靠喊口號行嗎？”

我的心得講完了，不妥之處，敬請指出。”

會場再次掌聲雷鳴。

蔣啟程說：“講的太好了，我還想再補充一個字：“競”，競爭的“競”。“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普遍規(guī)則。我以前一直覺得這是叢林法則，太殘忍，但是誰能改變呢？人無我有，人有我優(yōu)，性價比高，我們的產品就是有競爭力；人有我無、人優(yōu)我劣，性價比低，我們的產品就會被淘汰。這就是最簡單最深刻的道理，希望大家都要有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我們公司在ZZ市就有2萬職工，2萬職工就是2萬個家庭啊！他們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至少一半要依靠我們公司，雖然我們公司的工資不是最高的，但是應付日常生活是綽綽有余的，相反如果我們公司的業(yè)務萎縮了，至少有1萬個家庭都會受影響啊！有的人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人真的可以那樣自由嗎？這個1萬個家庭中，有的孩子在上中小學，需要接送、輔導，有的父母行動不便，需要照顧，有的剛剛結婚，有的剛剛買房，即使深圳那里開更高的工資，他們也不能說去就去。一句話，企業(yè)小了是個人的，企業(yè)大了就是社會的，我們的研究工作，不但決定著公司的興衰成敗，而且聯(lián)系這千家萬戶幸福安康，不負韶華，唯有奮斗。不奮斗，我們就會窒息在舒適區(qū)內；不奮斗，我們的才華配不上自己的任性；不奮斗，我們的腳步趕上父母老去的速度；不奮斗，我們無法去周游世界。讓我們付出百倍的努力，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讓ZZ市的萬家燈火更加璀璨奪目。”

會議室內響起了了雷鳴般的掌聲。

蔣啟程說：“最后再次祝賀龍從云和劉拴寶兩位副主任，希望你們兩位牢記大家的殷切希望，只爭朝夕，不負韶華，干出一流的業(yè)績來。散會”

晚上，劉拴寶給蔣啟程打通電話，說：“主任，感謝你的大力培養(yǎng)，我以前沒有理解了你的良苦用心，對自己有些放任自流。”

蔣啟程說：“拴寶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雖然我們個人關系非常好的，但這里是公司啊，面對是上上下下的監(jiān)督、接受的是重重疊疊的考驗，如果你拿不出成績，是無法說服眾人、脫穎而出。所以，為了幫你，只能多批評你，對你要求更嚴一點，這樣你才能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