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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退婚

除夕之夜,距沈洛伊到沈家已經整整一個月了。

這輩子還有機會回去么?沈洛伊有時候會忍不住想。

如果回不去,那么自己留在這里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

沈洛伊看了一眼團圓飯前的諸位沈家人:笑容洋溢、舉杯換盞。

難道是為了他們?為了他們能夠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生活下去?

還是,為了沈家后人能不勞而獲、坐享其成?

年節期間,沈家店鋪都不營業,可沈洛伊似乎并沒有閑著,她整日在房間里涂涂畫畫,幾乎足不出戶。

轉眼正月便要結束,二月即將來臨。

晚飯散場前,沈洛伊平淡地通知大家:“我已經決定要與蔣思仁解除婚約了,明天我會親自去蔣家商談此事。希望這件事,不會給老爺、太太造成太大的打擊。”她的口氣平靜如水,就跟“我要上樓休息了”似的。

“你這個時候解除婚約,那還有誰會幫你,你打算靠什么重振家業?”沈老爺完全看不懂沈洛伊的套路。

“靠我自己!”沈洛伊不理眾人詫異的目光,走出了自帶BGM的效果。

第二天上午,司機把沈洛伊送到了蔣家門口,沈洛伊不讓任何人跟著,歸雁也不行,自己一個人進去了。

蔣老爺和蔣太太對沈書怡跳江自盡的事也略知一二,想著沈家大小姐這次親自前來,要是不依不饒,他們也很難善后。畢竟,沈蔣兩家的聯系,千絲萬縷。處理不好,于自家名聲有損,對蔣思仁今后的仕途之路也無益處。可如果一紙婚約在手,對梁家也無法交代,這實在是讓人焦頭爛額、進退兩難啊。

沈洛伊走進蔣家客廳,果然富麗堂皇,氣派非凡。這就是有權有勢的味道,沈洛伊不屑地心想道。

蔣老爺、蔣太太剛看見沈洛伊走進來的時候,都愣了一下,以為自己是不是眼花,認錯了人。

待來人走近,二老定睛一看,確實是沈家大小姐沈書怡。

沈洛伊倒是自來熟,親熱地叫了聲:“蔣伯伯、蔣伯母。”

三人一陣寒暄,然后就開始聊著些家長里短的題外話。

沈洛伊一直顧左右而言他,故意不進入正題。

蔣太太終于按捺不住,問道:“聽說書怡你今天來,是想跟我們談談與仁兒的婚約的?”

沈洛伊只是“唉”的嘆了口氣,并不說話。

蔣老爺也問:“既然是談婚約之事,為何不見沈兄與弟妹一同前來啊?”

沈洛伊黯然道:“聽說思仁哥要與我解除婚約,父親已氣得舊疾復發,母親整日以淚洗面,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才自行前來,還希望蔣伯伯、蔣伯母不要怪侄女唐突了才是。”

沈老爺這段時間不過了偶感風寒,舊疾復發什么的,純屬瞎編。

“怎么會,怎么會!”蔣家二老自覺理虧,臉上都有點掛不住。

“父親平時在家總會跟我們兄弟姐妹說起當年與蔣伯伯、蔣伯母的交情,想著兩家若結為秦晉之好,這關系便能長長久久,卻沒想到……”沈洛伊眼角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是我們仁兒任性,讓書怡你受委屈了,但仁兒他絕對沒有壞心的。”

蔣太太偏心自己的兒子,沈洛伊并不意外。

“我知道思仁哥一向宅心仁厚,所以才這么招人喜歡,說來說去,這都怨我!”

其實大家心里都有數,這件事是蔣思仁有錯在先,不那么地道。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沈書怡竟如此這般的識大體、顧大局,給足了蔣家面子。

在蔣老爺、蔣太太的心里,兒媳的人選多半還是偏向沈書怡的,畢竟他們從小看著沈書怡長大,沈書怡一直有大家閨秀之范;但梁家小姐可就不一樣了,他們自覺“駕馭”不了。但如今,沈家的財勢已大不如前;而梁家,卻正是如日中天呢。

“本來我待字閨中,只等思仁哥學成歸來,便有了終身倚靠,可如今,可如今……”沈洛伊忍不住又淚眼婆娑,讓人看了就心生憐意。

沈洛伊接著道:“如今父親身體抱恙,大哥又在外求學,弟妹年幼,家里都是老弱婦孺,竟連一個能主持大局的都沒有。”

蔣家二老聽聞,也無不唏噓。

蔣老爺聽沈書怡的口氣,似有松動之意。他想,沈書怡畢竟年輕,且今日只有她一人前來,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便試探道:“我和沈兄也是舊識,我們兩家又相交多年,思仁他不娶你,是他沒福氣啊!”

“蔣伯伯過譽了,侄女哪里擔待得起。”

蔣老爺聽完后便開始暗自高興起來,心想退婚一事果然有望,于是乘勝追擊道:“侄女是在擔心如果不能和思仁結婚,今后就沒了依靠嗎?這個沈侄女大可放心,我們兩家就算不能結親,我和你伯母也向來都把你當成親閨女一樣看待的!你要是有什么難處,盡管開口,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理,袖手旁觀的!”

“蔣伯伯此話可是當真?”沈洛伊一臉天真無邪地問道。

蔣老爺心道:“沈書怡一個丫頭片子果然好對付,三言兩語就把她給唬住了。至于幫忙,以后看情況再說吧,沈書怡初出茅廬,難道還真會提什么要求不成!”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蔣老爺成竹在胸地答道。

“其實眼下侄女確實有一個難處,”沈洛伊愁容滿面道,“想必蔣伯伯、蔣伯母已有所耳聞,父親已經決定,把沈家的生意交給我打理。可蔣伯伯您也知道,沈家這么大的生意,我一介女流,又沒有經驗,如何獨當一面呢?”

“這倒也是,確實是難為你了。”蔣老爺心里卻不以為然,他覺得沈老爺莫不是中了邪,竟然把家業交到了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娃手里。

“侄女剛剛接手‘沈記綢莊’,這才知道,我們一共十七家店鋪,竟有半數都是依仗蔣伯伯,才能有今日的氣象。侄女雖不懂做生意,可也懂得做人,如今我們兩家就要解除婚約,侄女也不敢再舔著臉占這個便宜了。”說著,沈洛伊順勢拿出一份地圖,上面有八個圈,都用紅色標注了出來:“這幾家店鋪位置都在主街上,這幾年盈利也頗豐。以前一直是我們兩家各占五成,可現在侄女能力有限,所以斗膽,想將這些店鋪以當年三成的價格賣給蔣家,蔣伯伯以為如何?”

蔣老爺想,此話確實不假,這幾家店鋪的盈利,大都是靠蔣家的人脈在維持,如果自己買下來獨自經營,盈利也就全部都歸自己所有了。這個沈書怡,果然不懂經營,這才剛來,就把位置最好的店鋪給出讓了。

沈洛伊看就差臨門一腳,又道:“再來,我們兩家既已決定解除婚約,而我現在又是“沈記”的東家,生意之上如果還多有往來,瓜田李下,只怕不明就里的人再生誤會,以為我們藕斷絲連、暗度陳倉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沈洛伊說的“不明就里的人”意有所指,在座的都心知肚明。

蔣老爺、蔣太太聽后皆深以為然,暗呼好險。

“這樣吧,我就按照四成的價格買下,另外這一成,就當是你蔣伯伯恭喜侄女執掌‘沈記綢莊’的賀禮了,不然將來被別人說我欺負晚輩。”蔣老爺大氣地拍板道。

蔣老爺此時得意忘了形,想著不過區區“一成”賀禮,他根本不以為然,以后有了梁家,千金萬貫,那都指日可待。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侄女在這多謝蔣伯伯了。”沈洛伊作了一揖。

然后,沈洛伊把準備好的契約書、印章等都拿了出來。簽完之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蔣家。

沈洛伊憑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一直所向披靡,這次也不例外。

望著沈洛伊離開的背影,蔣老爺似乎覺得有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無論怎樣,沈家退了聘禮,既沒有為難蔣思仁,也沒有要求賠償,竟如此順利地解決了兩家的婚約問題,蔣老爺心頭大石落地,只等著攀上梁家這門好親事,飛黃騰達了。

沈洛伊退出之后便去了趟洗手間,把藏在手帕里的眼藥水往包里一扔。隨后,她取出化妝盒與口紅給自己補了補妝。沈洛伊的嘴角向上揚了揚,接著,朝門外走去。

沈洛伊走到大門外,早有大批的記者圍在門口,追問蔣沈兩家解除婚約之事是否屬實。沈洛伊大方承認,毫不避諱。

沈洛伊回應記者,兩人訂婚時年紀尚小,錯把親情當成了愛情。現在都已長大成人,他們都是新時代下的男女,怎么能為封建婚姻所束縛,所以雙方達成諒解,再見亦是朋友。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有擠兌蔣家半句不是,也沒有降低自己的身份。在報上讀過沈家大小姐這番發言的,誰不贊嘆一句:果然是大家閨秀。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一般來說,協商退婚事宜都是由雙方家長出面,這種由本人自行出面,尤其還是女方當事人親自出面的,可謂少之又少。

而且解除婚約之事,即便是雙方協商,在外人看來,也一定總有一方是被拋棄的,難免會受到一些同情或是流言蜚語,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這些風月之事永遠為人所津津樂道,樂此不疲。

但這番兩大家族解除婚約,沈家大小姐出來時竟春風滿面,燦若桃花,倒讓吃瓜群眾看得糊涂,不得不感嘆:有錢人的世界我們真的不懂啊!

沈洛伊剛回到家,就聽聞沈老爺已在書房“恭候”多時,她早已料到,所以從容地走了進去。

“這就是你的解決之道?變賣家產,拆東墻補西墻?”沈老爺氣得七竅生煙,此刻對面如果是兒子的話,早就讓他跪在地上,家法伺候了。

沈洛伊淡淡一笑:“老爺莫急,聽我給你解釋。”

“你先是抵押房子,現在又賤賣店鋪,你這是打算把沈家的祖業都拱手讓人了嗎?還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沈家已經搖搖欲墜、大廈將傾了?”沈老爺看沈洛伊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越發火冒三丈。

沈洛伊道:“老爺這是哪的話,您先聽我把話說完,如果我說完,您還是生氣,到時要打要罰我都認,行了吧!”

沈老爺“哼”了一聲:“我看你有什么話說!”

沈洛伊娓娓道來:“老爺您看,我們的總店在最中心的位置,其他幾間分店分別位于東南西北各處,基本上是把總店圍成了一個圈。”沈洛伊邊說邊拿了一份地圖出來,與剛剛在蔣家的那份一樣,只不過眼前這份,又多了九個藍色的圈,代表著沈家的店鋪。“您再看看蔣家的這幾間店鋪,位置與我們的基本重合,有的甚至只隔了一個路口,這就是資源的重復,換句話說就是一種浪費,根本沒有必要在同一商圈開兩家店。”

沈老爺聽完似懂非懂,便不置可否。

沈洛伊接著道:“我看過所有店鋪最近半年的賬簿,蔣家那幾間確實是盈利最多的。那是因為,當年那些店鋪在主街上,租金昂貴,因此我們兩家一人一半合力出資,買下了那些店鋪,那么盈利也是二一添作五,五五分成。但老爺您可能忘了,那些店鋪的掌柜、伙計,都是咱們沈家過去的人,這些人的工資,是記在總店的賬上;這還不是全部,單靠店里的那點存貨,能供得了這所有的訂單?我們租用倉庫時,都是統一存放的,并沒有分哪家店用哪個倉庫,所以倉庫的租金,也一直是我們沈家在出。利潤都是一樣,我們的成本卻高出許多。蔣家那幾間店,賬簿上幾乎顯示不出有什么成本,所以看上去盈利就高。”

聽到這,沈老爺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沈洛伊的這番話著實有醍醐灌頂之效,沈老爺此時心中思緒萬千。

沈洛伊又道:“當然,我也算過一筆賬,我們沈家雖然當冤大頭那么多年,但之前買店鋪的成本已經收了回來。我以三成的價格賣給蔣家,算是把這幾年的‘人工工資’拿了回來;現如今他們給到四成,我們就是凈賺了。”

沈老爺長長的吁一口氣,口氣也緩和了許多:“那這些店鋪就真的非賣不可嗎?”

沈洛伊答得斬釘截鐵:“非賣不可!原因有三。”

沈老爺:“是哪三個?”

沈洛伊:“第一,合伙做生意講究的是信任、公平、雙贏,以上這三點,蔣家一條都沒有做到。他們仗著六成左右的訂單都是靠自己的人脈,就以為做生意之事易如反掌,手到擒來。他們一味的占便宜,還認為是理所當然,那我們沈家就不奉陪了,沒有哪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沈洛伊這席話,戳中了沈老爺的痛點,與蔣家合作這些年,跑腿的事幾乎都是沈家在做,明明是合作關系,但總感覺沈家卑躬屈膝,矮了人家一大截兒似的。

沈洛伊接著道:“這第二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我們缺錢。”

沈老爺一驚:“你不是才把房子拿去抵押了嗎,那些錢呢?”

沈洛伊:“那些錢現在還分文未動,老爺放心。”

沈老爺不解:“那你要這許多錢做什么?”

沈洛伊道:“我之前跟老爺說過,沈家的經營方式已經落后了,您看看現在外面的世道,兵荒馬亂、朝不保夕,如果我們還是一成不變,那沈家就真的沒有翻身之日了。沈家的這次變革,需要大量的資金周轉,我需要的是十拿九穩,而不是孤注一擲。蔣家那些店鋪,幾乎都在主街之上,街上車水馬龍,卻幾乎沒有人進店,這是為什么呢,因為主街上不好停車。所以這些店對我們之后的經營幫助不大,還不如換成真金白銀,有備無患。”

沈老爺聽完,對這個女兒的信心又多了幾分,他接著問,“那第三個原因是什么?”

“至于第三個原因,”沈洛伊實話實說道,“是我的一點私心,我想跟蔣家劃清界限,一刀兩斷,還請老爺體諒一二。”

沈老爺心領神會,不再多說什么。

“所以您剛剛說的什么‘賤賣’,什么‘大廈將傾’還請收回!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沈家就完不了!”說完,沈洛伊轉身出門,朝樓上走去。

“嗐,怎么還記上仇了,這孩子……”看著沈洛伊轉身離開的背影,沈老爺嘟囔道。但心里卻甚是欣慰,他怪自己眼拙,沒有早些發現沈書怡竟然還有這等手段跟魄力。

沈洛伊上樓之后,走到了沈書悅的房間,這其實不是她第一次來這個房間了。

之前沈洛伊自信滿滿的把店鋪里的賬簿都拿回了家,誰知打開一看,沈洛伊頓時傻了眼:好多字她都不認識!

沈洛伊的內心是崩潰的:自己寒窗苦讀了十幾年,還有“海龜”加持,沒想到來到這里竟是半個文盲。

歸雁也不識字,沈洛伊想了一圈,這家里能幫得上她的就只有沈書悅了。

自打沈洛伊“落戶”這個家之后,幾乎沒有跟這位二小姐打過交道,只在吃飯時間打過照面。

沈書悅今年十八,卻沒有像弟弟沈書霆一樣,繼續去大學深造。

沈洛伊不了解沈書悅的性情,也不確定沈書悅會不會幫她,她把心一橫:“怎么說都姓沈,要是不行,再想其他辦法。”

于是,就有了沈洛伊第一次“造訪”沈書悅的房間。

閑話幾句之后,沈洛伊便說明了來意,不是沈洛伊不懂人情世故,直奔主題,而是留給沈洛伊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沈書悅聽完之后,也沒有二話,便照著沈洛伊的吩咐,一句一句地念給沈洛伊聽。

沈洛伊最感激沈書悅的有兩點:第一,并沒有提“為什么失憶會失到連字都不認的地步?”這種問題;第二,沒有問為什么沈書怡寫的字前后反差會那么大,大到連沈洛伊自己都不忍直視的地步。

沈洛伊邊聽邊記,邊記邊學,她本就是舉一反三之人,還沒等一本賬簿念完,里面的繁體字她就認得七七八八了。

店里的賬簿都是單式記賬法,并不難懂,沈洛伊看完一本之后,就基本掌握了竅要。然后,她便把方法教給了沈書悅,告訴沈書悅需要掌握的信息,沈書悅話雖不多,但反應極快,姐妹二人配合默契,事半功倍,很快就完成了這項任務。

臨走時,沈洛伊似是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沈書怡’的‘怡’是不是豎心旁的那個‘怡’。

沈書悅點了點頭:“正是‘心曠神怡’的‘怡’。”

沈洛伊笑笑,說了句“果不其然”就扔下了一臉蒙圈的沈書悅走了。

這也算是證實了沈洛伊的一個小小猜測吧。

記得穿越第一天沈洛伊問歸雁自己的名字時,沈洛伊想當然的以為是單人旁的“儀”。但自從聽了沈書悅的名字之后,沈洛伊就不那么想了,她想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

這次合作完成之后,她們姐妹之間的關系也并沒有什么進展。

沈洛伊成天思考著如何振興家業,完全沒有時間閑話家常、增進感情。

但沈洛伊的心里對沈書悅卻是另眼相看的。

尤其是,在自己爭取接手沈家生意投票之時,沈書悅幫了她一個大忙。

在沈洛伊去和蔣家“談判”之前,她突然想到,沈書怡素有才女之稱,如果自己通篇白話,一怕砸了沈大小姐的招牌;二怕穿幫,壞了大事。因此,沈洛伊把自己想說的話先寫了下來,然后去找沈書悅幫她“潤色”了一下。

所以今天,沈書悅正在房里等著沈洛伊的反饋。

沈洛伊進門就笑:“火力全開,咱們沈二小姐果真文采斐然吶!”

“看姐姐的樣子,一定是旗開得勝了?”沈書悅聽沈洛伊的口氣,也不禁喜上眉梢。

“咱們姐妹同心,哪有不旗開得勝的道理。以后上海灘才女榜上,咱們沈家二小姐必須擁有姓名。”

“姐姐快別取笑我了,只要有姐姐在,誰在旁邊那不都黯然失色嗎!”

“這話我怎么聽著有點酸,放心吧,‘沈書怡’已經退出歷史舞臺了。”沈洛伊笑道。

“姐姐說笑了,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再說了,‘退出歷史舞臺’,那也只是暫時的啊。”

“這可就不好說了。”沈洛伊笑得不明所以,然后一本正經道,“不管怎么說,這次多虧了你,還有上次的事,還沒謝你呢。”

“姐姐怎么突然跟我客氣起來了!再說了,姐姐這不都是為了我們沈家么。”

“可在今天之前,我看你跟沈書怡的關系也很一般吶。”沈洛伊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跟姐姐以前是無話不談的,可后來……”沈書悅突然停住,似乎在考慮該不該說。

“你忘了,之前的事我已經忘得干干凈凈了,不如你現在給我說說?”

“我和姐姐都是四五歲起便在家里的私塾學習,但我從小就不愛四書五經、吟詩作賦,所以姐姐總在爹爹面前幫我掩護。之后大哥去了洋人辦的學校,有空就會跟我們說一些與‘三從四德’、‘相夫教子’相反的觀點,也鼓勵我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沈洛伊暗笑:叛逆少女開始萌芽了。

“后來,書霆也去了洋學堂,我便央求爹爹也讓我去,但爹爹不許。沈家一直是商賈之家,重男輕女,并不覺得女子讀書能有什么用,尤其,我還是偏房所生。爹爹讓我們讀私塾,不過是為了讓我們看起來知書達理,以后能找個好人家罷了。后來還是大哥求情,說今時不同往日,不斷游說爹爹;姐姐看我可憐,也替我求情,如此,爹爹才勉強同意了。之后我便如愿以償地進了圣瑪利亞女校,我在學校里簡直如魚得水,樂不思蜀,在家的時間便漸漸少了,回來時,我也常與書霆討論‘新文化運動’、‘德先生’、‘賽先生’什么的,姐姐在旁邊和我們聊天,開口的次數便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心不在焉了……后來慢慢的,就無話可說了……”

沈洛伊了然:“那是因為,你們的世界不一樣了。”

沈書悅抬眼:“‘你們’?難道不應該是‘我們’嗎?”

沈洛伊咳嗽了幾聲掩飾道:“嗐,我醒過來之后就感覺,你們口中的沈書怡,并不是我;而我,也不是沈書怡,就好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重新活了一次。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

沈書悅若有所思:“明白。”

沈洛伊在心里豎起了大拇指:“企業級理解!”

“你上過洋學堂,難怪數學那么好。”沈洛伊戰術轉移話題道。

“姐姐可不要小看我,我雖然詩詞歌賦不如姐姐,但在學校的功課,門門都是名列前茅呢。”說到這,沈書怡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那你為什么不繼續念大學了呢?”沈洛伊再次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爹爹不許。”說完,沈書悅整個人都暗淡了下來。

沈洛伊不解:“這又是為什么?”

沈書悅道:“去年,有一場學生運動,書霆一直想去參加來著,我就在旁邊幫著‘出謀劃策’,爹爹知道后勃然大怒。當時,就連書霆都差點不能去學校上學被要求回家。而我,則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大哥不在,又有姐姐珠玉在前,爹爹讓我回來好好學習怎么做個‘大家閨秀’。”

沈洛伊道:“你說的那個運動是五月四號開始的?”

沈書悅奇道:“姐姐竟然記得這個?”

沈洛伊心里苦,她好歹也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

半晌,沈洛伊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道:“不過還真沒想到,沈書霆一介紈绔子弟,竟然還有這份赤子之心吶。”

“姐姐對書霆可是生了什么誤會?書霆雖然從小頑皮,但在大是大非上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上次姐姐落水,才聽到姐姐的消息,他就第一個沖出家門去找姐姐了。姐姐醒過來之后,記憶全失,對誰都不理不睬,爹爹也不請大夫,他很是放心不下,所以就去找姐姐想探探情況,可沒想到,竟被姐姐一頓好罵。書霆從小到大,無論怎么調皮搗蛋,姐姐都從未苛責過他半句,所以那次,搞得書霆很是挫敗。”說到這,沈書悅的臉上泛起笑意,滿眼都是寵溺。”

電視劇害人不淺,沈洛伊只覺得臉好疼,干笑道:“怪我,怪我,是我眼瞎。”

沈書悅道:“姐姐那時九死一生,剛剛化險為夷,怎么能怪姐姐呢。書霆不知所措,跑來和我商量,可我也是束手無策,不知道該從何做起。后來我便常常聽見姐姐跟太太的對話,我看姐姐性格雖然跟之前大不相同,但條理清楚、有理有據,還常常把太太說得啞口無言,我就放下心來,想著靜觀其變吧。

“之后,我就把姐姐和太太的對話說給書霆聽,他每次聽完后都哈哈大笑,說姐姐真乃女中豪杰,敢于和封建勢力做斗爭。

“我的想法也跟書霆差不多,尤其是,姐姐說了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讓人聽著就覺得痛快。”

沈洛伊擦汗,自己恐怕早就成了這個家里的反面教材了吧。

沈書悅又道:“所以那天姐姐忽然提出要接手沈家生意時,我和書霆都義無反顧的想要支持姐姐。”

“所以當時姨太太那一票,是你拉的?”沈洛伊福至心靈地問道。

“我娘歷來沒什么主見,不過信任我跟書霆罷了。”沈書悅說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就因為我跟太太吵架屢占上風,你們就這么信任我?就心甘情愿的把沈家的家業交給我?”沈洛伊覺得似乎有點過于草率了。

“當然不是。姐姐在提出要接手之前,已親自去過店鋪做了調查,并且還教會了我如何看賬簿。我那時就想,姐姐一定是懂經營之道的。后來梁小姐登門,姐姐不計前嫌,與梁小姐談笑自若,這份氣度也非常人能及。姐姐那天在全家人面前宣布要接手沈家生意之時,氣勢如虹,有勇有謀,我相信,姐姐是有扭轉乾坤的能力的。事后書霆也說,從未見姐姐如此口若懸河、智勇雙全,他對姐姐欽佩不已,當時都恨不得想起立鼓掌了。”雖然是在說別人的事,但沈書悅此刻的臉上,卻光彩動人。

沈洛伊聽完,心里對沈書悅的欣賞又增添了幾分:沈書悅看事能抽絲剝繭,注重細節;年紀雖小,但觀人入微,情商滿分,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聽說今天去了好多記者,可有為難姐姐?”沈書悅關心地問。

“放心吧,那些記者是我找人安排的。”沈洛伊有點促狹地笑道。

“這是為何?”沈書悅一臉驚訝。

沈洛伊想,沒有炒作哪里來的流量嘛,但嘴上卻道:“這種事最怕以訛傳訛,本來大路朝天,各走各路,要是藏著掖著還以為是我們沈家理虧了。倒不如開誠布公,我就是要跟蔣家劃清界限、一刀兩斷。”

沈書悅微微點頭,沉吟道:“說到此事,妹妹有一事不明,看得出來姐姐并非感情用事,但我們沈家與蔣家關系歷來交好,生意場上,不是多個朋友多條路么,為什么非要與蔣家分道揚鑣、各走各路呢?”

沈洛伊諄諄教誨道:“‘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句話是沒錯,但就要看對方到底是不是‘朋友’了,或者說,對方有沒有把你當成朋友。要弄清這一點并不難,一看對方怎么對你,有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二看你危難之時對方會不會幫你。

“其實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不一定非得是朋友,只要大家互利互惠,目標一致,是不是朋友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們做生意圖的是財,又不是去交朋友的。

“而蔣家,不管是朋友、還是合作伙伴,他們都夠不上。

“我們沈家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不可能一無所知。老爺就是因為走投無路,才會想著拿婚約當做籌碼的。以前,沈書怡和蔣思仁兩情相悅,蔣家人也無話可說,但現在,蔣家有了更好的選擇,第一時間卻想裝傻充愣,但又不想落人口實,這就叫又當又立。”

沈書悅不懂就問:“‘又當又立’是什么?”

沈洛伊解釋:“就是又要當biao子又想立牌坊。”

沈書悅聽完后不禁啞然失笑。

沈洛伊接著道:

“從我落水醒來之后,他們蔣家可有一人上門關心過我的安危,蔣思仁倒是來過,不過說的無非是要我理解他,支持他,可不可笑!

“蔣家天性涼薄,以后但凡有點兒事,都別想指望他們,他們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對得起咱們了。

“我說過,我們沈家要重整旗鼓,只會靠自己,不會再依附任何人了。”

沈書悅深以為然:“姐姐思慮周全,妹妹受教了。不過還有一事,那就是姐姐又如何能夠保證,后面的事情爹爹不會插手呢?”

沈洛伊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道:“我跟老爺立了份字據,約法三章,三個月之內,老爺不能干涉我的任何決定。否則,這棟房子的房契便拿不回來了。”

“姐姐果真步步為營,妹妹心悅誠服。”沈書悅崇拜的神情溢于言表。

“書悅,我們沈家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你可愿意幫我?”沈洛伊突然鄭重其事地問道。

沈書悅沒有料到沈洛伊會這么問自己,她先是震驚,然后沉默,接著目光堅定地說道:“但憑姐姐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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