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倒是讓季允又驚又喜，喜的是他終于可以著手了解這個世界中關于冥府陰司的知識，驚的是，他仍舊有些擔心，下派大裕鄉的陰差對他的轄地有所察覺，會揭開一些他暫時無法應對的東西。

包括但不限于，他替換了白松村原本的魚河神，卻在流程上沒有上報陽神或水官——盡管換神是常事，只要陰神陽神之間沒有明確的指派關系，上層都不會關心哪個村的神換成了誰。

但這仍然是個值得小心的問題，尤其是，如果陰差發現神祇隕落，且祂還有殘魂的話，就必定要調查祂的轉世痕跡，并上報郡內城隍，以謀接引之事。

可季允的穿越和魚河神的泯滅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連他自己都既沒看見魚河神的陰魂，也沒看見魚河神的殘魄，這要是調查起來，根本不好交代。

再讓陰差得知，有個城隍廟祝轉世的家伙當了河神，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那結果可就更不得了了！

“什么轉世？我們怎么不知道？誰家小孩兒！？”

季允不太擔心自己秘密被揭穿，他擔心的是自己要接受許多麻煩的查探，于是他讓余順安先休息休息，養養神再同他說。

長貴無事，也被派回家歇息著了，下午些或許還得和他爹一起干點雜活。

片刻之后，季允投入清澈的溪流中，他更習慣白松河的水體，神魂蘊結在其中時頗為舒適。

他讓余順安不用著急，先同他講講老槐村的情況。

余順安捧了一瓢水，洗了把臉，道：“我和長貴哥剛去的時候，發現村里焚燒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了，整村的土壤都被翻新過一遍，除了個別地方還有糊味以外，基本上沒有太多殘破的地方了。”

“有個大伯在領著村民們伐樹，被火燒過的樹樁子基本都被運到后山了，還有些火燒掉的房子，鄉親們也在想法子拆下能用的木材。”

“總之看著大家干勁都很足，還想辦法搞來了新木材，我覺得不出一個月，建宅的料子就能堆好。”

“那藥田呢，孟土地可有種上了？”季允關心的問道。

余順安點了點頭：“自然是有，我親眼瞧見的，林外多了幾畝金光閃閃的地，種著冰藍色的花，那花倒是神奇的緊，要是接近兩丈內，能聽見冰碴子噼噼啪啦炸開的聲音，但你瞧不見冰，也瞧不見雪，只能見到花骨朵搖曳。”

“用不了多久，應該就能開了，好多村民都去那圍觀，卻不知道真正的施舍之人乃是季河神。”

季允微微一笑，既然霜蕊奇花被應時種下，被不被人知道他就不再關心了，反正他已經拿到了應得的香火。

至于信仰，以后慢慢發展便是。

“我跟長貴哥也沒有主動跟村民接觸，本來想直接去土地廟里找孟老爺的，送完令牌就走，但沒成想，正遇著兩個執陰字招魂旗的陰差顯形。”

“我聽說，要是哪個地方死的人多，神祇就會上報當地的城隍，請陰陽司的陰差們前來拘魂往生，若有已經成孤魂的，還要做個超度，我一下就猜出來，應該是這碼事兒了，就跟長貴哥講先在門外候著。”

“畢竟您讓我們躲著點人，也不要和其他神祇接觸。”

余順安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似是在醞釀接下來要說的話。

“該說不說，那倆陰差雖然不是活人，身子半透明的，跟灰霧差不多，但長的倒是不嚇人，看上去衣衫很舊，整個人都面帶死氣，沉著個臉，我們在門外聽到他們向孟土地行禮，說他們是白鷺城城隍廟陰陽司中的【監亡使】，特被派來幫孟老爺引渡亡魂。”

季允這才知道，原來各郡城隍在縣鄉是有分部駐扎的，相當于地方政務辦事處，孟連章寄上信后，由永安郡的城隍總部接收，下派白鷺城分部調查。

所以，白鷺城中的城隍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五品大廟，廟里由一群八九品的陰司差役組成，或許會有陽神，但職權上不算高。

監亡使，負責的正是各村百姓大規模死亡后的引渡工作，包括調查死因、查探民情等，有時，監亡使也會在各地亂葬崗巡游，巡查是否有未入陰陽司案牘的遺落孤魂。

這樣看來，城隍是個龐大的體系，并不一定每一個層級都比鄉野神祇要高。

季允耐心的聽下去，余順安說，他們就站在土廟外不遠處，將兩個監亡使如何寫生魂冊、如何詢問孟連章情況等都聽的清清楚楚。

只是土地廟還在重建，殘破不堪，泥胎也是臨時塑上的，所以兩名監亡使針對此景多花了些詢問的功夫。

“兩個監亡使又說，請孟土地帶他們到埋葬村民的墳崗去，他們自會引渡，沒成想剛一出門，他們就跟開了靈眼似的，一下就瞧見了我們，招手喚我們過去。”

季允問道：“監亡使有與你說些什么？”

“他們感覺像是能聞出什么氣味，我見著其中一人吸了吸鼻子，說我跟長貴哥身上的味道不像老槐村的，問我們從哪里來，我們說是外地來的，也沒講是哪，說來祭拜一下孟老爺。”

“兩名監亡使也帶著我們一起去墳崗，問我們知不知道這里發生過什么事，有沒有親眼目睹過什么，我……我不太會撒謊，加上那倆人身上有威壓，便說了自己看到過妖災，但是我沒講您的事，孟老爺也幫著打謎。”

余順安緩了一口氣，又道：“好在那個陰差大人沒太在意我們的來歷，加上看孟連章老爺似乎也認識我，就沒多盤問來歷，只教我們注意安全，年關前后盡量別在外亂晃。”

“說，畢竟各鄉各村忙著收年供，有的香火神祇無暇顧及四野，可能會有邪祟和孤魂野鬼冒頭，詭頻出，讓我們多加小心。”

“去了墳崗，監亡使大人說，最近白鷺城就鬧了個邪門事兒，一座高宅幾十口人一夜間幾乎死光了，嚇瘋了三個，城隍廟里上上下下都忙瘋咯，查出來講，是什么冤魂討債。”

“唉，反正是，讓我們一定要多加小心，畢竟年關是個陰陽交替的大日子。”

“說不定，真會有啥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