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這些，只是不想讓毒姥得手罷了。

沒再理會這群哭鬧不止的孩子，她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回走去。

一路上，想起那些駁雜記憶中反復出現的那個女人。

眸底幽暗一閃而過。

或許，她該見見這位，她名義上的“母親”了。

*

蕭瑟北風驟起，正如溫府內的沉重壓抑。

還有不到七日便要過年了，可府中卻看不到半分喜色。

溫聿初周身氣息壓抑沉痛，站在窗邊不知是在想什么。

溫言初和楚嫚聲一同出去還沒回來。

而一旁的看著溫奕初眸底帶著一絲決然，不動聲色劃破手指，然后用靈氣細細包裹著，將其牽引到溫如月尚存幾分氣息的衣物上。

他手中動作迅速，轉瞬間便完成了復雜至極的追蹤術法。

這是他前世偶然得知的尋物之法，極其復雜且傷精血。

如今被他用來尋人，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不得已而為之。

只希望，有用吧。

溫奕初心中有些忐忑，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絲毫懈怠。

一縷銀色仿若透明的絲線一點點蜿蜒其上。

良久。

溫奕初倏地睜開眼。

怎么會在……

他不顧指尖還在泊泊流出的鮮血，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口氣沖到溫府大門前。

溫聿初被他動作震的一驚，顧不上悲傷，就匆匆跟上溫奕初步伐。

“三弟，你要干什么？”

他的聲音在看到門口蹲成一團的小姑娘突然止住，不敢置信的睜大眼。

“如月？！”

“你回來了！”

剎那間，劇烈的狂喜席卷全身。

溫聿初幾乎忘了怎么走路，他同手同腳過去，就想快點先抱著小姑娘回去。

她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苦。

溫如月面無表情的看著兩個哥哥們。

前世溫奕初修了鬼道，他們之間幾乎形同陌路。

并非是她不想見溫奕初，而是溫奕初不愿見她。

自從那次在鬼界吃了閉門羹之后，她便再沒踏進過地府一次。

至于溫聿初。

當年她年紀尚小，被毒姥誘騙著做了她的藥人。

她以為只要自己乖乖聽話就不會連累哥哥們，于是這一做，便做了五年。

可誰知，這一切都是蒙騙她的謊言。

溫聿初被魔君收為弟子，任憑毒姥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敢動他。

等到她終于知道真相。

溫聿初已經斗倒了老魔君成為新的魔界之主了。

而他這時候才終于發現自己的妹妹這些年都在經歷什么。

毒姥死的很慘……

可那又能怎樣呢。

傷害已經造成了。

每月的噬心之痛也不會因此而消失。

哪怕知道錯不在他，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怨。

為什么呢？

為什么你一直沒有發現啊！

可她的性格又注定了她不可能問出口這些。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搬出了魔界，獨自開辟一方藥谷，幾乎和溫聿初再沒有了任何聯系。

直到她聽聞溫聿初身死的消息。

她很平靜，如果不是后來侍女驚訝的表情，她幾乎沒有發現自己的反常。

那日，她只是淡淡問了句殺他的人是誰，僅此而已。

她似乎從未有過替他報仇的想法。

直到真正見到那個所謂驚才絕艷的天才。

他受了很重的傷，她只是一眼便看出，他身上沾染的氣息，是幽冥鬼火。

那是，溫奕初所存續的地界。

思緒到這，她卻突然想起了那日的談話。

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竟還是在意的。

只不過是那么一次簡單尋常的談話，她卻一直記著。

所以她拒絕了醫治。

比起治療，讓他死的更快些，似乎她更愿意做。

那些人不知是從哪里得知她早些年被改造成藥人的事，得到她拒絕的回答之后便不顧她反對，強制自己和那個人換了血。

獨屬于幽冥的氣息，詭譎莫測。

那天還好巧不巧是她身上劇毒發作之日，劇烈的萬蟻噬心之痛和幽冥鬼火交織在一起，普通人可能只是沾染到一點便要喪命的東西，她竟還堅持了幾息。

然而終究還是逃避不了死亡的結局。

她早該有那么一天的。

早在踏進那風神廟之前，她就該死了。

說起來，唯獨關系還不錯的，竟只有溫言初了。

可是后來他血脈覺醒，不得已回到妖界后，兩人便也再沒了聯絡。

溫如月說不清如今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給溫聿初抱了一下。

然而等到溫聿初想要抱她回去，卻是怎么也不肯了。

溫奕初見狀想要抱她，得到的結果卻還是拒絕。

這可把兩人嚇得不輕。

溫如月從小幾乎就沒有讓人操過什么心，然而現在卻十分抗拒的蹲在門檻邊，不愿和他們回去。

看來這次的事情定是給小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兩人現在都恨不得把那個綁架了小妹的人給千刀萬剮。

溫聿初黑沉著臉，不忍再和她犟，只能彎下身微曲著腿，和溫如月蹲在一起。

溫奕初見狀，跑回屋里，給溫如月拿了個披風披在身上。

便也不顧雪地寒涼，一屁股坐在地上。

溫府大門口處，幾人宛如門神一般，靜靜的守在這里。

天邊霞光萬道，有兩人并肩沐光同行。

正是楚嫚聲和溫言初。

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才終于從外面回來。

而這一次依舊沒有找到溫如月。

楚嫚聲垂著眼，遮住了眸底的黯淡。

難道真的找不到了嗎。

小如月……

她想的出神，完全沒注意到身邊溫言初震驚的神色。

他猛的拉住楚嫚聲的衣袖，語氣驚喜又焦急，一下子便喚回了她的意識。

“楚姐姐，楚姐姐，你快看！！！”

“是小妹，小妹回來了！”

楚嫚聲帶著幾分怔楞的抬眼，注意到在溫府門口坐著的三人。

她有些恍惚的眨眨眼，生怕這一切都是幻覺。

溫如月注視著那個形容有些狼狽的楚嫚聲，眼底帶著探究，可是很快——

她臉上便掛起了甜甜的笑意，一下子沖到楚嫚聲面前，而后一把抱住她的腰，有些依賴的蹭了蹭。

與此同時，聲音中明顯帶著哭腔的泣音響起。

“娘親，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