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鐵街巷的煤氣燈在濃霧中暈染出詭譎光暈,靴底叩擊石板的聲音裹挾著眾人的心跳聲,由遠及近。
來人下半身是同色的直筒長褲,褲線筆直,沒有一絲褶皺,仿佛剛剛熨燙過一般,利落的褲腳收進擦得黑亮的皮靴里。
皮靴的靴面上,精致的縫線勾勒出簡單而大氣的花紋,每走一步,都在石板路上踏出堅實的回響。
頭戴一頂黑色的圓頂硬禮帽,帽檐微微上翹,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他方正的臉龐。
面龐輪廓分明,猶如刀刻斧鑿一般,濃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睛,幽黑中透著讓人安心的沉穩。
此刻正帶著審視的目光掃向攔住達克的幾個壯漢。
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微下垂,不茍言笑的神情不怒自威。
修剪整齊的胡須環繞著嘴唇。
見到達克,他微微點頭致意。
然后轉頭看向那幾個壯漢,聲音沉穩有力。
“今夜尤賽米娜河需要喂飽多少告死鴉?”格木警長的鹿皮手套拂過腰間手槍,“不要逼我以后都不想再見到你們。”
“三秒。”
格木轉動左輪彈巢的聲音像是骸骨在鐵棺中翻動,鑲嵌在轉輪上的六顆紅寶石似乎在燈光下閃耀。
格木警長的聲音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在巷子里回蕩,讓空氣都似乎為之一凝,尤其是對這幾位壯漢來說。
“警、警、警、警、警、警、警長!”率先反應過來的那個壯漢,嘴角抽搐得愈發劇烈,像是被電擊的痙攣患者。
[尤賽米娜河?]
[…上個月那些裹著符文的麻袋是你干的?]
[你是要把我們都沉尸了嗎?]
[您是在恐嚇我們吧?!]
[我覺得您是在說真的……]
壯漢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就出來了。
他的雙腿好似瞬間被抽去了筋骨,綿軟無力,若不是身旁同伴扶著,差點就癱倒在地。
慌亂中,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警、警長大人,我們……我們真不知道您在這里,這……這是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旁邊幾個壯漢也好不到哪兒去,其中一個嚇得牙齒直打戰,“咯咯”作響,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挪動一步都極為艱難。
另一個則瞪大了雙眼,眼神中滿是絕望與懊悔,嘴里不停嘟囔著:“完了完了,這下捅大簍子了……”
“我們馬上走!格木警長!”有腦筋轉的比較快的壯漢開始推拉自己兄弟。
警長是倒計時,而不是直接開槍,這就是給了逃跑的機會。
這幾個壯漢在聽到“格木警長”四個字的時候,瞬間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方才還囂張跋扈、步步緊逼的氣勢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驚恐。
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一動不敢動。
聽到有人喊“馬上走”,他們如夢初醒,拼了命地想要逃離。
那個拉著同伴的壯漢,手勁大得像是要把對方的胳膊捏碎,拽著人跌跌撞撞地轉身,腳下慌亂得幾次差點絆倒自己。
其他人也跟著連滾帶爬,全然沒了之前的威風。
他們一路狂奔,撞翻了路邊的幾個小攤位,雜物散落一地,攤主的咒罵聲從身后傳來,他們也顧不上理會。
跑在最后的那個壯漢,驚恐地回頭張望,生怕格木警長追上來,腳下一不留神,被一塊凸起的石板絆倒,整個人向前撲出老遠,手掌和膝蓋擦破了皮,鮮血滲出,他卻顧不上喊疼,爬起來繼續狼狽逃竄,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巷子深處,只留下一片狼藉,證明他們曾慌亂至此。
血幫成員們跌撞逃竄的身影在月光下扭曲成怪誕的皮影戲。
當最后那個絆倒的混混爬起時,達克看見他后頸的骷髏刺青正在融化——那是用墓地蚯蚓墨水紋的幫派標記,此刻正化作瀝青流向陰溝。
等到走遠以后。
幾個壯漢才停下來,面面相覷。
“格木警長這段時間為什么一直在這邊晃悠?”
“難不成傳聞是真的?”
“瞎說,不就死了幾個孕婦嗎?能有什么事……”
“那你覺得為啥格木警長為什么一直在這里?”
“我覺得不對勁兒,之前他明明不管我們呀。”
“難不成剛剛那個男人有問題?”
“可是我聽說最近的受害者不都是一些女性嗎?”
“兇手可以是男的呀!”
“而且他還帶了一把奇怪的刀!”
“好像是傳聞開膛手·杰克。”
“咱之前殺人以后,不也模仿開膛手杰克把別人胸膛打開的嗎?”
“反正男女都有死了的!”
“與咱們無關,我們還是跑遠點吧。”
“還好格木警長今天心情好,沒有給我們一人來一槍……”
這些混混這么怕格木警長不是沒原因的,真的會被開槍打的。
幾個壯漢,到底也是混黑道的消息較為靈通,有些傳聞他們也是知道的。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更不想摻和太多。
那些傳聞都太恐怖了。
就算傳聞說死的都是女性,但這能保證不會殺男性嗎?
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啊!
而在達克這邊。
達克望著那幾個壯漢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既松了口氣又滿是疑惑。
他暗自慶幸這突如其來的救星,若不是格木警長及時現身,自己今天怕是要完蛋了。
達克心里清楚。
若在平時身體康健、精力充沛之時,這幾個街頭流氓式的壯漢,手里有武器的他還真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他剛從與那恐怖怪物的接觸中僥幸逃生,身體各處傷痛難忍,狀態極差。
僅憑此刻這副中毒的孱弱身軀,想要戰勝這幾個來勢洶洶的壯漢,顯然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手中這把藏著超凡力量的短劍,一旦動用可能結果更糟糕。
達克可是記得李維說過,超凡靈性是會形成污染的。
想到這兒,達克的手指下意識地用力,隔著衣袖將短劍握得更緊,仿若這樣就能把秘密捂得嚴嚴實實,不被旁人窺探,尤其是在面對格木警長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深邃目光時。
“多謝您,警長。
我是達克·卡倫夫道特。
要不是您,我今天可就麻煩了。”達克緩過神來,連忙向格木警長道謝,聲音里還帶著幾分劫后余生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