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里德聞言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就連身旁一直撕咬他的那些觸手他都忘記扯開。

少女見狀，立馬縮了縮身子，連忙解釋道：“以……以前有的，不過被別的東西占去了。”

說著，她還閉上了雙眼，像是在感知著什么。緊接著，里德便看見頭頂上那些觸手一陣晃動，仿佛有大風刮起。

周圍的漆黑也不再一成不變，一切像是沸騰了那般波動起來，向天空蔓延而去。

天上的神國感知到異樣，于是璀璨的光芒刺破黑暗，宏偉的城市出現在兩人眼前。

圣光一閃而過，仿佛有金色的天空塌陷，將蔓延升起的漆黑浪潮死死壓回了地底。

“不僅如此，我的肉體……現在也排斥我。”

少女睜開雙眼，滿臉失落。

“那你以前是什么樣子的？”里德見狀摸了摸她的腦袋。

少女聞言，不由得抬頭同里德對視。見里德遲遲不說話，她像是泄氣那般嘟囔著：

“我以前就是現在這樣，只不過……”

她看了看身上被利齒撕扯的痕跡，往里德懷里縮了縮：“只不過沒有這些傷口而已。”

“看來我應該是找到你肉體的一部分了。”里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的……一部分？”

少女面色呆滯地看向里德，似乎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里德想了想培養箱中的腦塊，它雖然局部有大腦皮層的特征，但是整體形狀卻像是一個不規則的肉塊，

如果這真是少女的大腦，那她現在的樣子恐怕……

里德看了看少女精致的面容，覺得還是不要把告訴她比較好：“不過也不一定，可能是教會搞出來的其他東西。”

少女一聽見教會，臉上的表情瞬間化為了落寞：“教會嗎……”

里德不由得好奇起她和教會的關系了：“你真是教會的神？”

“不是！”

誰知此話一出，少女突然激動了起來，她想要起身解釋，卻不料瞬間撞到了里德的下巴。

“……”

里德摸了摸被撞到的位置，沒感受到多少疼痛，不過那些無處不在的觸手卻立馬看準了時機，狠狠向少女咬去。

“蹲好！”

里德抓住觸手，一把將其扔到遠處，隨后便強行按下了激動的少女。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教會沒關系！”

少女在里德懷中連連道歉，生怕他誤會什么。

少女的道歉與坑壁上傳來的咒罵混雜著傳入里德耳中，他點了點頭：“知道你和教會沒關系了，但那些占據你肉體的東西你知道是什么嗎？”

“信仰！是教會的信仰！”少女生怕里德覺得她沒用，急忙搶答。

“每次我想出去，除了我自己身體的排斥外，就是耳旁越來越大的祈禱聲在壓制我！肯定是教會的信仰！”

她語速飛快地說道，引得里德又一陣思索：“信仰嗎？教會的信仰是什么呢……”

里德在腦海中思索許久，突然驚訝地發現那被凡妮莎口口聲聲念叨的“吾主”既沒有形象也沒有神名。

祂的所有記載，僅僅只有一個稱呼而已。他揉了揉太陽穴，看來回去后得翻一下關于教會的書籍了。

然而就在里德沉思之際，少女給出了答案：“是秩序，教會信仰的是秩序！”

她語氣中不見柔弱，而是十足的自信。

里德聞言低頭打量起了少女，直至她縮回懷中，嗚咽著出聲：“我……我只是聽說的。”

“我相信你，也就是肉體不再排斥，那些信仰被剔除，你就能出來？”里德拍了拍了少女的腦袋，示意自己相信她。

“我不清楚，從很早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待在這里，從未出去過。”少女搖搖頭，別說出去了。她連跟人說話數百年來第一次。

如果不是頭頂上垂下的觸手撕咬時會禱告，坑壁的人嘴在攀爬時會咒罵，恐怕她現在連話都不會。

“好吧。”

里德見問不出什么消息，便沒有再說話了。狹窄的坑底此刻又只剩下了虔誠的祈禱聲和飽含仇恨的咒罵。

少女感受著身后傳來的起伏，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我這次怎么樣？聽你的沒哭哦。”

“……”

少女見里德沒有回答，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她伸手握住里德的手掌，聲音細弱蚊蠅：

“要走了嗎？”

“沒有。”

里德突然出聲，引得懷中嬌柔身軀一顫，他看著自己被握住手掌，失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哭出來很不錯，另外，你挺漂亮的。”

說罷，里德閉上了雙眼。只是他沒注意到的是，少女原本蒼白的臉龐已經變得通紅。

……

“咕嚕……”

“這個手感……”

里德睜開雙眼，立馬將自己的手掌抽回。他看著眼前這一塊腦組織，犯了難。

怎么才能讓肉體不再排斥少女，又怎么將里面充斥的信仰給剔除呢？

而且單純一個腦塊就讓少女降臨……里德有點兒想象不出來會是什么樣子。

反正結果應該不太美妙。

“信仰……，教會的信仰竟然是秩序嗎？”里德離開培養間，轉身走入了書房。

有了虛空眼表后，搬運東西方便了不少。里德也就索性又購置了一批書籍放在廠房，權當實驗空隙的放松。

翻開一本極其厚重的書籍，里德越看眉頭皺的越深。教會信仰的是秩序，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卻一點兒和“秩序”二字搭不上邊。

拿遠的來說，1356年的義務教育制度實施過后，在1370年，教會很快便打出了新的旗號——即男女平等，嗯，此時的整個大陸還處于整體性的封建體系中。

這項舉措從提出之初便受到了巨大的阻力，阻力不僅來自人們根深蒂固的封建觀念，也同樣來自當時低下的生產力。

但面對如此強大的阻力，教會卻選擇和整個南方大陸對抗。

由此，南方大陸陷入了持續近兩百年的“獵巫”運動中。

這是里德自己的理解，從書中的記載來看，一切有著“落后思想”的人都是被狩獵的“巫”。

父親不讓女兒上學若還算情有可原，那寡婦不想再嫁也能被算作有“落后思想”就著實有些離譜了。

這便是那兩百年來的縮影，一但被確定為有“落后思想”，那么輕則鞭刑，重則流放。

這種混亂一直持續到1566年蒸汽機徹底取代手工業生產才有所緩解。

就其本質而言，里德還是覺得是生產力的提高，而不是南大陸的人被打怕了。

原因很簡單，在封建時代如果不把糧食優先供應給家庭中的主要勞動力，那么等待這個家庭的只有全部餓死一條下場。

那么誰是這個“主要勞動力”呢？當然是家庭中的成年人，又以成年男性為主。

然而這在“獵巫”時期，是妥妥要被拉去審判的。所以這場混亂才足足持續了接近二百年。

至于更近的……

里德從書房中翻開一疊陳舊的報紙，上面刊登的是阿特里亞關于推行《齒輪標準化》的消息。

這份法律要求阿特里亞的一切工廠必須使用符合標準的零件和機器進行生產。

里德看著報紙圖片中工業區上方的空艇，每隔一個月，阿特里亞工業部便會在工業區噴灑特制的溶液。

報道上說溶液無毒無害，它只有一個作用——將不符合標準的機器與零件全部腐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