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辦理完入職手續后，阿克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處理局。

他掏了掏自己破舊的口袋，兩枚銀光閃爍的硬幣便出現在了手中。

這是阿克這一個月的工資，除去必要的花銷外，他一個月只能攢下這么錢。

這在報童的收入中算是高的，不過對比起他的花銷，還是十分捉襟見肘。

不過今后或許不用擔心這個了，因為他已經有了一份好工作。

揣著兩銀朗，阿克來到了集市。

夕陽的余暉斜斜地灑在狹窄的街道上，將集市的輪廓勾勒得愈發昏暗而凌亂。

這里是一片交織著喧囂與混亂的地方，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煤煙味、腐臭的垃圾味和廉價的劣酒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男人們穿著破舊的外套，帽子歪戴在頭上，臉上滿是疲憊，他們或蹲或站，大聲吆喝著售賣著一些破爛的雜物：生銹的鐵鍋、缺角的瓷器、褪色的布匹……

女人們則裹著臟兮兮的圍裙，頭發亂糟糟地扎成一團，有的懷里還抱著孩子。

街道兩旁，破舊的木屋歪歪斜斜地擠在一起，仿佛隨時都會坍塌。

偶爾有昏黃的煤氣燈在風中搖曳，投下搖晃的光影，像是黑夜中即將出籠的惡鬼。

阿克面色如常地走在集市內，然而他卻發現這次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人們仍舊在攤位間穿梭，討價還價的聲音還是此起彼伏，但卻不像以前那般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他們雖然疲憊，但卻沒有了以往的麻木，話題也不再局限于眼前的一普朗。

“一銀朗五十普朗啊，也不枉我們當初舉著刀和那群流氓互砍！”

“要我說，應該砍得再狠些，這樣說不定能把薪水再提十普朗！”

“嘶……確實，我有點兒后悔當初沒拿刀，只是喊了。”

“什么？你不是拿刀砍人的？原價！”

“喂喂喂！說好便宜兩普朗的呢？！”

好吧，一普朗不爭，兩普朗還是要爭的。

“呼！”

不知是不是錯覺，阿克覺得集市上總是缺油的煤氣燈似乎亮了一些，就連光影也不那么晃眼。

“牛肉多少錢一磅？”

“十六普朗。”

“十五普朗，這個價我要五磅！”

“成交！”

……

阿克將手中的兩銀朗全部花光。換來了五磅牛肉，六只活雞，十磅豬肉，以及十品脫牛奶。

然后他就看著身前的大包小包發愁了。

以他的力氣根本不可能一次性將這么多東西全部帶有，更何況以他瘦弱的體型帶這么多東西，肯定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盯上。

一旁的攤主似乎看出了阿克的疑慮，收獲不錯的他樂呵呵地說道：

“先帶一部分走吧，剩余我給你看著。也幸虧那些黑幫被人收拾了，不然你這孩子肯定得被訛上一頓。”

阿克看了看攤主攤位上剩余的東西，連連道謝：“十分感謝！”

說著，他連忙提起活雞，飛似的跑出了集市。

雖然攤主攤位上的東西還剩下很多，不太可能跑掉。但是保險起見，阿克還是稍微動用了一下能力。

他短小的雙腿邁得飛快，不一會兒便穿過擁擠的南城核心區，跑到了城郊。

這里的人流明顯疏了許多，建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密集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出現在阿克眼前的是一間小院，院子的鐵門早已銹跡斑斑，門上的油漆剝落得只剩下一片片殘缺的痕跡，像是被歲月啃噬后的傷疤。

聽著小院里嬉笑的打鬧聲，他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

“哈娜奶奶！我回來了！”

他推開大門，手中的活雞因為晃動而撲騰著發出凄慘叫聲。

“阿克哥哥！”

“活雞！今天一定有燉雞吃！”

“太好了！我能喝它們的血嗎？”

院中嬉鬧的孩子看見阿克回來，尤其手中還提著六只活雞，頓時跑到他身前歡呼起來。

不過由于阿克身高的緣故，這一幕讓他看起來像是什么調皮的孩子王。

若是仔細觀察的話，便會發現些的孩子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生鱗的、長角的、紅眼的……不一而足，但他們的打扮卻經過了精心的搭配。

工裝改來長衣長褲套在不大的男孩身上，很好地遮掩了他的體表還有鱗片。

而另一個男孩則斜戴打了補丁的貝雷帽，但誰能想到那不是因為調皮，而是因為頭上的短角呢？

至于那個紅眼的女孩，一副厚厚的眼睛搭在她的鼻梁上，光線經過鏡片扭曲擴散，人們只覺得她這么小就近視實在可憐。

歡呼聲還沒持續多久，一個佝僂的老婆婆便從后院走出。她看見是阿克回來，臉上的皺紋緩緩散開，但當目光轉到他手中的活雞時，眉頭又緊蹙起來。

哈哪驅散了圍過來孩子們，渾濁的雙眼緊緊盯住了阿克。

“小阿克，告訴奶奶，你是不是去干了些不能干的事？”

阿克聞言只是無奈笑了笑：“哈娜奶奶，您為什么會這么想？我的性格您還不清楚？”

“雖然不能搶，但我想偷東西還是輕輕松松的。如果我想干的話早就干了，何必等到現在？”

“給，四只母雞留著下蛋，兩只公雞燉了給他們吃，晚上我給您講清楚！”

他將兩只公雞塞進哈娜的手中，又提著四只母雞走進了后院。

得益于城郊還算是寬闊的空間以及糟糕透頂的基建，讓這里圈地種菜和養殖牲畜成為了可能。

后院里有一塊開辟的自留地，緩解了蔬菜的壓力，但雞鴨之類的牲畜卻實在抽不出時間和金錢來飼養。

但現在不同了，今天之后，這些就都可以提上日程。

將母雞放進空蕩蕩的圍欄中，阿克剛轉身，便聽見前院的孩子們發出接連不斷驚呼。

“哇！好多東西！”

“肉！還有牛奶？！”

肉？牛奶？這不是他存放在攤主那里的東西嗎？為什么會跑到這里來？

難不成那位胡子拉碴的大叔這么熱心？

“你小子運氣不錯，竟然能遇見這么好的人。”

有聲音從上方傳來，阿克抬頭望去，只見矮木屋的房頂上，海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局……局長大人！您什么時候過來的？！”

海麗從木屋上跳下：“從你出門的那一刻。”

隨后她又嘆了口氣：“里德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我。而你，我跟了你一路，要不是主動現身，我怕你根本發現不了。

“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啊。”

“我哪兒能和里德先生比？”

阿克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么？”

“沒什么！請問局長大人有何吩咐？！”

阿克猛得一激靈，立馬挺直了腰板。

“不用緊張，只是確定一下咱們第四局的編外合作組織罷了。”

海麗掏出一份文件，在上面寫寫畫畫。

“編外合作組織？”

“嗯，就是協助處理局的組織，有資金補助。”

這是個好消息，但是阿克聽了卻沒有任何興奮。海麗之前已經給他說過了處理局的工作，他不認為這里有誰能幫到處理局。

“局……局長大人……”

“我明白你擔心什么，不需要他們出力，只要好好長大就行。再說了，就算你不信處理局，也應該信我。”

阿克抿了抿嘴唇，一臉不解。

“信您？”

“沒錯，因為我們是同類人。”

海麗咧嘴一笑，這時阿克才發現她的發縷潮濕不已，藍色的眼眸也一直注視著小院最后方密密麻麻的十字架。

“這些孩子，有多少能活到成年呢？”烏狄妮海麗心中默默感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