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修女,遠處傳來的呼喊聲也越大。不僅如此,在人流前方里德終于看見了剝削的影子。
這里的人群不再麻木,他們有了自己的情緒,用赤紅的臉龐,緊握的雙拳還有鼓動的青筋彰顯著自己的憤怒。
以往的剝削此刻化為了他們宣泄的動力。里德毫不懷疑,如果有一名衣冠楚楚的“紳士”出現在前方,迎接他的絕不是禮讓,而是人們飽含恨意的鐵拳。
里德緊了緊自己身上臟兮兮的外套,終于看見了人群中振臂而呼的修女。
明明她不是工人,可是賣力程度卻絲毫不弱于任何一人。
“減少工作時間!我們需要休息!”
在起此彼伏的呼聲中,永遠不缺她的一份。
里德擠了過來,雖然他很想研究修女體內那異常的金色魔力是怎么回事,但現在很明顯不是時候。
他一邊環視人群,一邊拍了拍修女的肩膀。
“喂,教會其他人呢?”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
凡妮莎·奧康納覺得自己被人拍了一下。
里德覺得心臟被抽了一下。
“朋友,這樣縮在后面可彰顯不了我們的力量。你應該像這樣……握拳,然后揮出!”
“該死吧吝嗇鬼們!你們的好日子今天到頭了!”
凡妮莎向里德展示著她那套彰顯“力量”的方法,并且成功又帶出了一個口號。
“呼……”
里德聞言,深吸一口氣,他一把抓住了凡妮莎的肩膀,然后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場大游行自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搞出來?!”
他雙眼緊盯著凡妮莎,手指將她白色的肩巾抓成了一團。
“你……你別血口噴人!我只是中途加入進來的,一切都是工人們不堪壓迫才走上街頭的!”
凡妮莎一把打下里德的雙手,趕忙搖頭否認。
“該做不敢當?歷史上的那些教訓還沒讓你們清醒?!”
里德明白此刻糾結那些有的沒有已經于事無補,他平復好心情后,語如連珠般問道:
“既然你有信心將他們組織起來,那么運動的組織形式你想好沒有?后續計劃該怎么進行?運動訴求有沒有?鎮壓力量怎么對抗?運動對象是誰……”
面對里德一連串的質問,凡妮莎卻只是兩眼打轉,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額……”
“呼……麻煩!我問你,你的能力是什么?快點兒,時間緊!”
這個世界的教會是個神奇的組織,不僅在于它切實控制了幾乎半個大陸,更在于它那奇特的行徑。
在歷史書上看時,里德還沒什么感覺,真切實遇見教會的神職人員,他只覺得頭都要大了。
原本他以為這是階級力量發生改變,到了變革的時候,沒想到只是某人的頭腦一熱!
“能力?你也是超凡者?等等……你不會是處理局那群封建殘余的走狗吧?”
作為一名超凡者,凡妮莎明顯知道處理局的存在。然而她的第一反應卻是警惕。
里德環顧四周,人群仍舊聚集,還看不見有警察或王國軍鎮暴的跡象。
謝天謝地,他現在只希望警務部和王國軍能再腐朽一些!
他見凡妮莎用警惕的眼神看著自己,一個瞬身拉近了兩者間的距離。
“咯噠。”
凡妮莎只覺得有什么硬物抵住了自己的后背,隨即里德的聲音從后方幽幽傳來:
“抵在你身后的東西你可以簡單理解為威力增強后的蒸汽槍,相信我,就算你后背有一塊3毫米厚鋼板,它也能要了你的命!”
凡妮莎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她純黑的修女服被附近的步風吹動,露出其下有些慘白的雙腿。
“咕……,別……別開槍!我的能力是情緒放大,聲音暗示,還有神圣燃燒!”
三個能力?里德聞言不由得將手槍撤下,換成了步槍。
“能不能指揮動人群!”
“只……只能影響那些被我放大了情緒的人!”
“好!現在立馬讓他們去奎特街!”
修女頭巾之下的臉龐飛速變換,她剛想放大里德的善意,讓他放下武器時,卻聽見身后又傳來一聲警告:
“你可試著對我發動能力,看看誰先倒下。”
凡妮莎的動作一滯,她深吸一口氣后,身體僵硬地再次揮動起了手臂。
“朋友們,我們應當前往奎特街!那里有更多同伴!”
里德敏銳注意到,隨著凡妮莎的振臂呼喊,一抹幽藍便開始在她體內的魔力回路流動。
魔力沿著不斷轉折的回路游走,它們似乎化作了音波,震蕩著跟隨凡妮莎的聲音傳遞至遠方。
并且他還驚訝地發現,除了額頭上的魔力源外,凡妮莎的掌心處竟然還有一個較小的魔力源!
和之前的那個異常物一樣?
可人群的躁動卻容不得里德細細查看了,他環顧四周,只見人流開始涌動。
“前往奎特街!”
“去奎特街!”
那些被放大了情緒的人們聽見凡妮莎的呼喊后,下意識地便附和起來。
他們重復著剛剛那句話,內心深處前往奎特街的沖動也越來越大。
于是乎人群開始偏轉方向,眾人不再像以前那般走迷宮似得游行打轉,而是有了明確的目標。
一個狂信徒能帶動十個普信者,而十個普信者則能引動百個無信者。
這句話用來形容現在的場面再合適不過了。
或許被凡妮莎放大情緒的只有幾百來人,然而產生的影響卻遠遠不是幾百人能辦到的。
奎特街是南城少見的開闊地,開闊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里是工業區原料的集散地。
“去!讓他們把倉庫全給我占了!”
“不可能……欸?”
凡妮莎本想拼死抗爭,可當她看見里德領頭踹開一間倉庫的大門后,才后知后覺地回味過來。
這家伙不是封建殘余的走狗,而是可以信任的同伴!
“占領這里的每一間房子!讓那些吝嗇鬼們嘗嘗掉肉的滋味!”
這下不需要里德逼迫了,凡妮莎很自覺行動了起來。她提起裙擺,飛身一腳便踹開了另一間倉庫。
“砰!”
“該死的!不是告訴你們這里的東西要輕拿輕放嗎?看我不抽死你!”
手拿鞭子指揮搬運工的監工瞬間罵罵咧咧,這里的貨物價值可比十個他還要金貴!
要是磕著碰著,把他和這些只會賣力氣的蠢蛋打包賠給人家都不夠。
“抽鞭子?呸!封建遺毒果然害人!”凡妮莎聽見經理的喝罵,頓時反感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你……你是教會的人?”經理轉身望去,一看是教會的人,頓時氣焰萎縮了不少。
“朋友們,現在正是報仇的時候,給我打!”凡妮莎懶得和經理多說什么。
她大手一揮,領著一群人上來就將倉庫給團團圍住,并且順帶還用鞭子給經理狠狠抽了一頓。
這樣的場景在奎特街各處都在上演,原本被喝罵甚至毆打的底層人團結起來后,瞬間就將那些耀武揚威的監工老板踩在了腳下。
然而里德明白這還遠遠不夠,眼前聲勢浩大的景象僅僅是情緒主導下的自發行動。
而他要做的,是將其變成利益主導。利益比情緒更加穩固,也更能團結眾人。
里德從布料倉庫中扯出一卷鮮紅的大布,隨后用拖把蘸墨,在上面飛速書寫起來。
“抬出去!讓大家看!”
他對著身旁的工人說道,然而此刻卻無人回應他了。
人們只是盯著地面上流墨的紅布,上面不過一串簡單的字母,然而卻將他們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寫了出來。
“八小時工作,八小時休息,八小時屬于自己。”
他們重復著紅布上的文字,眼神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