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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到我哥哥沒有？”

繪梨衣僵硬滯澀的聲音回蕩在梅涅克的耳邊。

她像是一個剛剛學會說話話的小孩子，在一些日語發音上她甚至都沒有梅涅克說的標準。

梅涅克只見過這個女孩一次，

而那唯一的一次還是在須彌座遭遇大規模尸守入侵的夜晚。

這個女孩以一己之力將上萬頭尸守連同他一起冰封。

然后碎成渣渣。

如果不是梅涅克靠著強橫的龍血濃度強行突破，他的下場將和那些尸守沒有太大的區別。

她是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梅涅克是和猛鬼眾沆瀣一氣的恐怖分子。

所以嚴格來講他們應該是敵人。

但面前嬌弱的少女倒影在梅涅克灰藍色的眼瞳里，

梅涅克實在是生不起一點敵視的情緒。

哪怕梅涅克沒有蛇岐八家關于這個女孩的一手資料，他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個血統超越混血種臨界值，

時刻都處在變成死侍的邊緣危險角色。

在異國他鄉，他似乎是這個女孩唯一認識的人，哪怕他們只是匆匆一面，哪怕那時候他們站在對抗的立場上，

但在繪梨衣眼中，梅涅克成為了陌生人海中唯一能夠抓住的稻草。

“我......”梅涅克張張嘴，他很少有張嘴不知所言的時候。

“我......見過你，你見到......我哥哥沒有。”繪梨衣一個字一個字朝外蹦的聲音帶著哽咽。

“他叫......源稚生。”

梅涅克盯著面前淚珠止不住往下掉的女孩，

大朵大朵的眼淚順著她的下巴落在腳尖，落在臟兮兮的煤渣上。

“走，我帶你回去。”

梅涅克嘆了一口氣，將軍刀回鞘。一只手去抓向繪梨衣的手腕。

然后抓空了。

繪梨衣下意識地手臂向后，避開了梅涅克抓來的動作。

這動作瞬間讓旁邊的威廉嚇了一大跳，

他連續半個月給這女孩送飯吃，都不敢靠近她十米之內，梅涅克竟然敢直接伸手去抓！

更恐怖的是，梅涅克竟然還沒有遭到攻擊！

梅涅克抬頭。

一道道淚痕在繪梨衣小臉留下白皙的痕跡，

雖然看上去她的臉白白的，但依舊有一層淡淡的煤灰落在上面，淚珠一落，小臉就花了。

“我哥哥不讓我碰別人。”繪梨衣僵硬的開口。

“我見過源稚生。”梅涅克開口。

“知道。”繪梨衣狠狠點頭。

“我帶你去找他。你能相信我嗎？”梅涅克繼續開口。

“相信。”

“跟我走。”

繪梨衣點頭。

梅涅克這次沒有去抓繪梨衣的手腕，而是扭身向前。

繪梨衣緊跟著梅涅克的腳步，光著的腳丫踩在煤渣上，留下一個小小的腳印。

在經過威廉旁邊的時候，梅涅克停下了腳步。

“今天的事情不要給別人說。”梅涅克側目注視著威廉。

“不敢，絕對不敢。”威廉趕緊點頭。他剛剛算是看明白了，這女孩就是來找梅涅克的。

梅涅克是什么人，今天的事情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向外傳。

“明天去我莊園領取十塊金馬克。”

威廉眼神明顯露出驚喜，他趕緊彎腰朝梅涅克鞠躬道謝。

“早上來，不要遲到。”

“一定一定。”

梅涅克越過威廉，身后的繪梨衣緊隨其后。

當兩人走過廢棄工廠，

面前出現的便是足足能容納十個并排馬車寬的主干道，

慕尼黑啤酒館依舊亮著燈，里面醉酒的市民相互攙扶從里面走出來。

他們身上酒氣熏天，嘴上胡言亂語，其中一個大胡子中的臉頰更是紅成豬肝。

“嘿，好漂亮的妞。這大長腿！好嫩！”

其中一個大胡子指著繪梨衣邁動的腳踝朝著旁邊同伴嘿嘿直笑。

說著就要推開攙扶的同伴上前，被身后的同伴趕緊拉住。

“不要命了，看不見前面的人啊？！”

“切，管他是誰，就是皇帝來了，我今天也要快活一下。”大胡子迷糊糊的說著就開始解身上的衣服

“是梅涅克。”

大胡子動作一頓，扭頭看看同伴，又扭頭看看繪梨衣前面的身影。

“嘿嘿，你真會開玩笑，那種人怎么可能來這種地方。”

啪－

旁邊的同伴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卡著大胡子腦袋朝向梅涅克的方向。

“看清楚點！”

大胡子迷糊的眼中逐漸重疊出一個身影，身影和報紙上見過的有點熟悉，

他的目光向下移動，當在梅涅克的手指上看到了銀灰色的戒指，

大胡子身體頓時一激靈。酒醒了大半。

“快走，快走。”大胡子拉著同伴就跑。

“等等。”朝前走的梅涅克停在原地。

大胡子和同伴趕緊跪在地上大喊饒命。

“去找雙干凈的鞋。”

梅涅克回頭看向繪梨衣踩在煤渣上的小腳，白皙的腳掌已經通紅一片，側身盯著地上的大胡子開口。

兩分鐘后，大胡子將一雙女士的帆布鞋放在梅涅克面前。

梅涅克蹲下，將新鞋放在繪梨衣腳前三厘米的位置。

梅涅克抬頭，發現繪梨衣正好奇的看著自己。

“穿上吧，紡織廠的女工新做出來的。可能沒有你以前的鞋舒服，但現在只有這個了。”

梅涅克笑笑。

繪梨衣猶豫著。

“不然你哥哥要擔心了。”

繪梨衣緋紅的眸子上抬，盯著迎面的梅涅克，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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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爾莊園。

梅涅克站在紅磚堆起的門口眺望著他家莊園的遼闊曠野，

紅磚堆起的圍墻中間是一根根尖銳的鐵柵欄。

身后是密集的雪松林，身前是足足一個高爾夫球場面積的草坪。

一棟五層的別墅佇立在草坪地中間。爬山虎在白灰色的墻壁上留下一道道虬結的枯樹枝。

門口的右面此刻停放著兩輛四輪馬車，

黑色的烈馬哼哧哼哧的啃著地上的草坪，灼灼地白熱氣從鼻腔噴出。

梅涅克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午夜清新的空氣。

雪松的清香中帶著深秋的濕氣。

梅涅克扭頭，灰藍色的瞳孔倒影著一個看上去臟兮兮的女孩。

女孩身材高挑，肢體修長，那白皙的臉蛋更是漂亮的像是哪國正在拼命尋找的在逃公主。

“繪梨衣。”

梅涅克用日語開口，剛說出這個名字，他的聲音就是一頓。

猶豫了一下看著繪梨衣。

“你哥哥允許外人用這個名字稱呼你嗎？”梅涅克開口。

繪梨衣眨眨眼睛，輕輕的點點頭。

“好。”

“那繪梨衣小姐，歡迎你，來到我的莊園。”梅涅克做出紳士的禮儀。

繪梨衣依舊沒有說話，像是一個npc一樣呆呆的站在梅涅克旁邊，

緋紅色的眼眸靜靜倒影遠處霧氣彌漫的灰白色莊園

遙遠的孤寂壓在她心上。

“好吧，有些對牛彈琴。”

梅涅克聳聳肩，“走吧，跟著我，我雖然和蛇岐八家不對付，但你哥哥源稚生我并不討厭。”

“作為回報。”梅涅克扭頭。

“以后，就由我罩著你了。”

繪梨衣呆在原地眨著眼睛。

“會幫我找到哥哥嗎？”她聲音依舊很是僵硬，日語發音也不是特別的標準。

“會。”

繪梨衣歪頭，緋紅的目光中出現梅涅克，她輕輕地點頭。

“喂，老梅。”遠遠的，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莊園的方向想起。

梅涅克身體一顫，他扭頭。

路山彥出現在梅涅克的灰藍色瞳孔之中。

“老路！”梅涅克面容露出驚喜，朝著遠處的中國人大喊。

“你剛剛不是才回來？怎么我上個廁所你就又跑門口？”

路山彥偏頭，甩動自己身后的粗壯辮子，站在石頭上盯著門口的梅涅克，咧開的嘴角下白森森的牙齒。

他布滿繭子的手提著辮子繞著脖子纏了兩圈，

光亮的腦袋上一半沒有頭發。

“還有你身后的漂亮女孩從哪搶的？”路山彥笑的更燦爛了。

可梅涅克已經有點聽不進去路山彥后面的話了。

他的耳邊依舊回蕩著路山彥的聲音。

“你剛剛不是才回來？”

“我剛剛才回來？”梅涅克喃喃低語

“對啊，就三分鐘之前，要不你問酋長和昂熱。”路山彥指著身后的灰白色大樓。

“我剛剛回來過。”

“可我明明在這。”

“那剛剛回來的是誰？”

梅涅克抬頭，瞳孔縮成針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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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梅，你怎么了，滿頭大汗的。”

路山彥似乎看出了梅涅克狀態不對勁，邁步上前。

“我聽昂熱說你剛剛失戀了？失戀就失戀了，沒人會在乎你的。”路山彥哈哈大笑著

“怎么會沒人在乎呢？”

梅涅克抬頭，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路山彥。

“真失戀了啊？”路山彥笑的更開心了。

他走到梅涅克身邊拍拍梅涅克的肩膀，盯著梅涅克灰藍色眼睛，

“就算真有人嘲笑你，可人又算什么東西。”路山彥笑嘻嘻的表情變成冰冷。

梅涅克空空的瞳孔聚焦，

他盯著這張熟悉的中國人的臉，路山彥眼瞳漆黑的像墨。

“老路，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梅涅克盯著路山彥開口。

“老梅，你現在是在求我嗎？”路山彥的笑容再次浮現在嘴角。

“老路，我就是在求你。”

“好的，老梅，現在只要你開口，就是殺皇帝，我也跟著你去了！”

路山彥豪放的大笑

“幫我準備二百公斤的硫磺，最好再有二百公斤的水銀。”

路山彥笑容一頓，

二百公斤硫磺，二百公斤水銀。

這個數量已經觸及到戰略儲備的層次了，德意志本土缺乏大型汞礦，主要依賴西班牙阿爾馬登礦場的供應。

不過貨船會走航運從漢堡上岸，漢堡是他們的地盤，路山彥搞到一點汞并不難。

但這個數量有點過于驚人了。

一顆汞子彈撐死也就20克的水銀，二百公斤。

“老梅，你不能真去殺皇帝吧。”路山彥眼神錯愕。

“就是殺皇帝，不過不是德意志的皇帝，而是。”

梅涅克將嘴唇靠近在路山彥的耳邊。

“是龍族的皇帝。”

“好！什么時候要！”路山彥相當的痛快。

“三天后。”

路山彥皺皺眉頭，

“水銀我能帶人去搶，但硫磺不行，”

“二百公斤的硫磺可以制造兩噸的黑火藥，足足能夠制造四十萬發的步槍子彈。”

“這是造反，革命黨現在被查的非常嚴，沒有那個工廠敢給我們開后門的。”

“那就去走正規途徑。”

梅涅克隨口說道，他現在應該思考的不是這些東西，他現在想盡快打發走路山彥。

“需要手續，正規的手續大概要半個月，三天太短了。”

“先去做。不行我再想辦法。”梅涅克也皺起了眉頭。

“不能降低標準嗎？”路山彥問道

梅涅克猶豫了，然后輕輕地搖搖頭，

他見過東京須彌座和尸守對戰的場面，那種恐怖的火藥量都是按萬噸來算的。

但就是如此都沒有辦法殺死他。

更別說一頭真正的龍了。

但這些東西是必須的，沒有汞就無法布置煉金矩陣，沒有火藥，他們就要提著冷兵器去沖鋒，

那樣只會死的更快。

“好，我盡力。”路山彥點點頭和梅涅克擦肩而過。

隨后又緩緩的退后兩步，退了回來。

這次他的目光看著的是繪梨衣。

“中國人？”路山彥目光柔和的看著繪梨衣側臉。

“日本人。”

路山彥笑意盈盈地面容立刻變得冷冰冰。

毫不猶豫地起身就走。

在路山彥離開，梅涅克的目光就落在在遠處的莊園大樓上。

在回來之前，梅涅克其實一直想問林鳳隆一個問題，

自己從未來回到了過去，

那過去的自己會去哪里？

現在這個問題擺在了梅涅克的面前。

答案也自動浮現在梅涅克眼前。

過去的梅涅克依舊在過去。

也就是說。

這個時間，1900年的9月17號晚，出現了兩個梅涅克。

梅涅克的眼睛漸漸地瞇在一起，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扭身看向旁邊的繪梨衣

“能幫我一個忙嗎？”

繪梨衣的目光也落在梅涅克身上。然后乖巧的點點頭。

“幫我偷個人。”

梅涅克抬頭看了看天色，本想依據月亮判斷現在的時間，但可惜今天晚上沒有月亮。

“也罷，夜黑風高，正好是個做賊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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