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探查過后,攏共救出三人。
一男一女,外加一個孩童。
沈知寒和顧清舟兩人也不知有沒有在那蓮臺上發現什么,下來后神色如常。
眾人又大致檢查了一遍,確認石室之中沒什么機關暗道后,也不愿在此地過多逗留。
將活著的百姓帶走,至于剩下的尸體,則要等到回去之后,再找板車過來托運。
眾人走出山谷,已是天色熹微之際。
晨光宛如薄刃剖開青灰色天幕,遠處天際浮起一線魚肚白。
不知不覺間,竟然過了一夜。
府尊秦寒望向來時山路,說道:“二位大人遠道而來,不妨到府上落腳,歇息幾日......”
顧清舟搖搖頭,馬尾隨風亂舞:“這些場面話就不必提了,我二人還有要事在身,耽擱不得,你這臨江主事做得不錯,百姓有你護佑,也算福分。
白蓮教行事向來詭譎難測,治下出現這等禍端,也怪不得你,此事你就不用管了。”
說完,他轉頭望向李長安。
踟躕片刻后,自胸口抽出一只玄色錦囊拋了過去:“此物是我二人替某位大人轉贈,你將之收好,可莫要弄丟了。”
李長安探手接住。
還未打開,僅是手指摩挲錦囊片刻,一塊雕龍刻鳳的方形玉佩便映入腦海。
稍作對比,發現這玉佩形象正和顧清舟二人腰間懸著的那塊如出一轍。
還不等他細想,顧清舟忽地輕笑道:“今后若是遇到刁難,它能幫你省去諸多麻煩。
不過要是讓某些妖魔鬼怪瞧見了,又會成為殺身之禍,怎么使用,你自己權衡就是。”
說完,他便轉身朝遠處走去,看樣子是不打算和李長安等人同路返回臨江城。
“保重。”
一路沉默寡言的沈知寒吐出兩個字,又拍了拍他肩膀,同樣跟了上去。
這兩人似有縮地成寸的神通,幾個呼吸起落的功夫,竟就這么消失無蹤。
李長安收回視線,正想將錦囊藏在胸口。
一道密語忽然傳入他的腦海,稍作辨別,發現是顧清舟的聲音:“這龍雀玉佩有許多玄妙之處,只需取一滴精血便能完成認主,屆時你自會明悟用法。
但有一條我須得親自告知于你,龍雀乃是我大虞鎮國瑞獸,持此龍雀玉佩,如圣人親至。
——先斬后奏,皇權特許!”
話音落下,后面就再無動靜。
顧清舟和沈知寒應該是徹底走遠了。
那番話應該是不好對外人說,這才用什么神通秘法傳音給他,將府尊等人隔絕在外。
李長安佇立良久,顧清舟的話語在腦海中回響,他呼吸都變得有些沉重。
手中這不過裝著一塊玉佩的錦囊,此時仿佛有千鈞之重。
龍雀玉佩、大虞鎮國瑞獸、見之有如圣人親至.....每個字眼仿佛都成了燙手的烙鐵。
還有最后那句,更是重如泰山,讓李長安恍然記起前世熒屏。
那西廠督主何等囂狂乖戾,
最后卻不也葬身于黃沙之下?
“話雖如此,到底能不能斬,還得看手中的長刀夠不夠鋒利......”李長安沉吟片刻,不再多想。
將這錦囊藏于胸口衣襟,只等回去再按照顧清舟所言,細細查驗。
他回過身,這才發現眾人正盯著自己。
府尊秦寒面色古怪,眼神中多了些意味深長。
不過倒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朝他微微頷首致意,而后便帶著一眾衙役,徑直朝來時那條崎嶇山路走去。
“大哥!”
陸小乙忽地一把抱住李長安大腿,裝模作樣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淚水:
“我陸小乙飄零半生,不曾遇見賞識之人,大哥若不嫌棄,我愿拜為義父!”
李長安登時有些無語了。
但還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答,一旁的周云山果斷探出蒲扇大手,抓住陸小乙脖領子,像扔小雞仔一樣丟了出去。
虎目圓瞪怒道:“混賬東西,再敢胡咧咧,信不信老子把你倒插進馬糞堆里醒醒神!”
陸小乙摸著屁股爬起來,委屈巴巴道:“哎喲周頭你輕點......”
江濤嘴角微微勾起,搖搖頭往前走去。
這陸小乙見李長安背后有大人物撐腰,巴結起來真是臉都不要了。
不認大哥,改叫爹了。
不過真要說起來,真小人總好過偽君子,何況陸小乙只是慫了點,也沒什么壞心腸。
李長安自然也看得明白。
他對江濤和陸小乙印象其實還算不錯。
朋友一場,若是有什么力所能及之事,自然不會吝嗇出手。
顧清舟和沈知寒離開后,眾人很識趣地沒有多問,既然那兩位大人特意遞了錦囊,便是不想讓他們看到。
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
今日的臨江城與以往有些不同。
盡管商販們依舊在賣力吆喝,迎來送往的客人卻昨日少了三成。
一打聽,原來都跑到徐府門前圍觀去了。
“你們知道那徐府犯了啥事嗎?為何被如此多的人馬里三層外三層圍困?那些又是什么人?”
“我聽在周府做事的二舅說了,圍困徐府的不是府衙的人,是周家和其他三姓!至于犯了啥事我哪兒知道......”
“我知道,據說是徐家公子搶了周家少爺的相好,周少爺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放你娘的屁!你見周少爺跟哪家小姐親近過?他連勾欄都不去!”
“誒小道消息,周少爺近來不是結識了一對兄妹?他不近女色,那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龍陽之好?你這么說倒是有可能哈,那小郎君怕不是被徐家公子綁了去......”
“咳咳!不要命了......”
“......”
李憐月帶著白狐阿姎離開周府,一路來到望月居,又徑直行至二樓,找了個靠窗位置落座。
很快有跑堂活計送來茶水吃食,笑道:“李姑娘莫要聽那些醉漢胡言,當不得真,李公子定然會平安歸來......”
“謝謝。”
待跑堂離去,李憐月抹了把臉。
一夜未眠,顯得有些憔悴。
朝窗外望去,透過窗欞,一條清澈小河貫穿臨江城,消失在遠處拐角。
沿著人頭攢動的兩側河道,正好可以看見遠處被死死圍困的徐家宅院。
“阿姐莫要哭咯......”
阿姎耷拉著耳朵,嗚嗚兩聲。
抓起自己的毛絨尾巴,在李憐月臉上擦了擦,豆大淚珠蹭掉一顆又來一顆。
若不是不能隨便開口,以她的嘴皮子,怎么著也能起些安慰作用。
李憐月伸手將阿姎攬入懷里,時不時哽咽兩句,既不吃飯,也不言語。
兄長李長安昨日進了府衙,徹夜未歸,也沒個音信,只知道被府尊帶去了深山老林,其他一概不知。
作為世上唯一的親人,怎能不擔心。
就在此時,樓梯口傳來清脆腳步聲,一道銀鈴般悅耳的嗓音緊隨而至。
“妹妹有什么煩心事,能否與姐姐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