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給我站住！”

自宋二爺門庭而出，還未及回家，兄妹二人便被幾個皂衣差役攔住去路。

村長趙大海與那鐵匠趙鐵赫然在列。

李長安瞇眼，默然不語。

這幫差役尋他，無非是為了張虎以及那陳二牛之事，前者已被毀尸滅跡，后者亦做了處理。

“無需驚慌。”感受到指尖觸及衣角，李長安悄然握住李憐月掌心。

“差爺，這便是那李長安......”趙大海低眉順眼，直指面前布衣少年，諂笑道。

差役頭子上下掃視一眼，冷然道：“府衙接到報案，說十里村的張虎與王二狗昨日進山，至今未歸，你可知此事？”

李長安嗤笑一聲：“這二人與我不熟，我又如何得知？差爺怕是找錯人了。”

“你放屁！”

趙鐵上前一步，怒目而視：“昨日他二人分明是與你前后腳進山，我親眼所見。”

李長安無動于衷：“你都說了前后腳，我兄妹二人在前，那張虎王二狗在后，莫不是我背后長了雙眼睛？”

“差爺，那張虎與李家素來有怨，前日這二者更是險些打起來......”趙大海湊上前，向那差役頭子耳語幾句。

差役頭子瞇眼，神色逐漸陰沉。

李長安如今五感敏銳非常，聽得真切，冷笑道：“差爺，辦案可要講證據(jù)，依這趙大海所言，若是他日無故失蹤，豈非也要算在我頭上......”

“你！”涼意似毒蛇爬上脊背，趙大海臉色一白，頓時噤聲。

今日若不能拿下這李家子，怕是寢食難安。

趙鐵見狀，急道：“昨日他二人進山之前，分明說要前去尋你！此后便不曾歸來！”

“差爺，定然是這兄妹下了黑手！”

話音方落，遠處田壟間忽有馬蹄響起。

不多時，一皂衣差役翻身下馬，行至近前，匆匆與那差役頭子低聲耳語。

差役頭子神色陰晴不定，目光不時在兄妹二人身上來回逡巡。

啪！

脆響驚起老樹雀鳥。

趙鐵忽被抽翻在地，磕碎滿嘴門牙。

差役頭子收回手，冷聲道：“本官辦案，用得著你來教！？”

旋即朝李長安拱手抱拳：“小哥多有冒犯，在下回去定會查明真相，還小哥一個公道！”

“就此別過！”

言罷，帶著眾人就此遠去。

趙鐵被抽得頭暈?zāi)垦＃讲捧咱勂鹕恚鎱s又見一股勁風襲來！

嘭！

一記重拳橫陳腦門，趙鐵整個人登時倒飛而出，砸落在地，不省人事。

“我這氣力，何時變得這般大？”

李長安收拳，頓覺念頭通達不少，又有諸多疑竇涌上心頭。

趙大海在一旁看得冷汗涔涔。

只覺這李家子較之以往更為狠厲。

趙鐵膀大腰圓，生得雄壯，少說百十來斤，這身形瘦削的李家子，竟能一拳將之砸飛。

那手勁得多大？

怕是跟城里武師老爺有一拼！

“趙村長......”李長安忽而冷眼回頭：“狗若是咬人便不是條好狗，應(yīng)當打殺吃肉，你說是也不是？”

“對，是這個理！”

這李家子兇威滔天，趙大海哪敢搖頭，生怕落得個趙鐵的下場。

李長安嗤笑一聲。

也不再言語，就此踏入自家小院。

“小鍋鍋打得好，就應(yīng)該把那些欺負咱的壞胚打得滿地找牙！”阿姎躍上桌上，吐出根油亮雞骨：“......雖然他們是對滴。”

“大哥，那些差役......難道是周慕白？”李憐月正欲翻看紫微玄清真解，忽而有些遲疑。

李長安閉目坐于床頭，吐息綿長。

胸膛起伏間，口鼻竟似有煙霧繚繞。

聞言點了點頭。

這臨江城既和他相識，又抱有善意，還有能力干涉府衙辦案，不是那望月居少東家，還能是誰？

他就學到一個道理。

在這臨江城，別管事實如何，只要拳頭夠硬，便能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

月上梢頭，四野寂靜。

村舍之間只剩些許蟲鳴。

趙鐵披著夜色行至村東，推開一扇吱呀木門。

屋內(nèi)油燈昏黃。

趙大海端坐炕頭，半張老臉沒入陰影。

“爹......”趙鐵滿嘴漏風，合上木門，捂著腫脹臉頰踉蹌而行。

“住口，沒用的東西！”

趙大海低喝一聲：“若非是你怯懦畏縮，不敢隨張虎等人進山，哪會搞到如今這個地步？！”

“爹我錯了......可您也瞧見了，那李家小崽子能虎口逃生，定然有些本事！方才那一拳，差點將我活活打死！”

趙大海冷哼一聲：“事到如今說這些有什么用，讓你去尋那陳二牛，你可去了？！”

篤......篤......篤......篤！

夜風呼嚎間，門板響起四聲脆響。

趙鐵正欲辯解，聞聲猛然回頭，再不敢發(fā)出丁點兒動靜。

趙大海皺眉望去。

卻也不知誰會在此夜深人靜之際拜訪。

篤......篤......篤......篤！

四聲脆響混著夜風吹來，門口那人似是不愿離去，還在叩門。

趙大海正值惱火之際，朝那趙鐵猛地使了個眼色，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

趙鐵頓時臉色泛白。

卻也只得硬著頭皮拉開條門縫。

“張......張虎？”

“你沒死，為何這時才回來？”趙鐵既喜又怒，伸頭朝外張望片刻，便要將那黑影拽進門內(nèi)。

“人三詭四！那不是張虎！”

恰在此時，背后陡然響起暴喝！

趙鐵心驚，便要縮首閉門，可兩只鐵鉗般的冰涼手掌已然死死掐住他脖子，動彈不得！

咔嚓！

又是一聲脆響。

趙鐵忽覺視野倒轉(zhuǎn)，竟看到了背后的門框，繼而越過趙大海驚怒交加的老臉，最后停留在一張慘白面容之上。

“我的兒啊！”

見趙鐵腦袋像擰麻花般，被活生生撕扯而下，血如泉涌，屋內(nèi)的趙大海近乎昏厥。

再也不顧得其他，強烈的求生本能驅(qū)使之下，竟硬生生撞開窗戶，奪路而逃。

哀嚎撕裂黑暗，又迅速被夜風淹沒。

村西口。

熟睡之中的白狐陡然睜眼，眼瞳熒光好似兩顆明珠：“小鍋鍋快醒醒，它來了！”

李長安本就睡得淺。

聞言翻身而起，不及多想便直取桌案長弓。

李憐月同樣被驚醒，見阿姎炸毛，兄長握弓，心知不妙，旋即將那柴刀取來。

“阿姎姑娘，你說誰來了？”

白狐縱身躍至門口，于窗邊張望片刻，旋即折返，略顯心虛道：“是......是那條巴蛇，咱聞到它的腥氣咯。”

巴蛇？

李長安一怔，思忖片刻，迅速記起當初官道上白狐贈果時的情形。

彼時阿姎狼狽不堪，說是被一條四翼蛇妖追殺所致，還并未多想。

不曾想，竟因此起了禍端！

“應(yīng)該是循著青果的味道追來咯。”阿姎鼻頭聳動，雙眼撲閃，惴惴道。

“不過小鍋鍋莫慌，外面那頭......不是它本尊，氣息太孱弱咯。”

“應(yīng)是頭......蛇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