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沒有想過,人類會迎來這樣一天,一堆原生生物統治了一切。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的人們提起這一切,都不置可否,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都會心潮澎湃無法止息地討論這一切的荒謬性。那并非是一種貶低的嘲笑,而是面面相覷之后,大徹大悟的最有力回答。
幸運的是,我們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這一定會被記入史冊。
在那個時候,羅斯市的謝爾曼細菌生物技術研究所多年以來一直在鉆研一個比較冷門的課題,關于生物計算機的研究,確切的說是“濕計算機”(wet computer)的開發。
這確實相當冷門,計算機的開發就目前來說有腳踏實地的半導體硅晶計算機,也有聽起來高大上科幻感十足,而且更加觸手可及的量子計算機,謝爾曼細菌生物技術研究所的研究簡直像是邪道一般。這項研究旨在通過遺傳學,生物合成,基因編輯,生物信號網絡等技術對細胞進行生物工程改造。
實驗室內,為了獲得最高效率的計算,研究院把一種經過基因編輯具有良好性狀的細菌和一種包容性很好的古細菌進行了雜交融合。這個實驗最開始似乎失敗了,負責項目的研究員把那些菌株丟給了自己手下的實習生,希望他們能從中擠出點可憐的論文。
很難說那些被隨意交給了實習生的菌株具體遭遇了什么對待,但是,某一日的早上,情況出現了一些變化。
來到實驗室的研究員墨菲準備把這些實習生們使用過的看起來已經被污染或者過期的培養皿進行清潔時,發現培養基上寫著由薄薄菌毯拼湊成的句子:
we are not God.
你可以想象,這種情況誕妄到任何一個受過起碼的基礎科學教育的人都不會去相信那些字是由那些低級的原核生物書寫的。
所以最開始發現的墨菲根本毫不在意,這要么是哪個研究員在毫無希望的實驗折磨中搞出來滿足妄想的工藝品,要么就是哪個蠢得像原始人一樣的實習生所開的玩笑,或者這倆條件進行對換也沒什么問題。
墨菲也懶得追究,只是自己悶頭清理起來,并埋怨為什么不能再多招一些清潔工或者倒霉實習生來干這個活。然而當輪到那片拼有文字的培養皿時,上面的字又改變了。
僅僅這一片刻,上面的文字變成了:
We need food.
試想一下,如果當時的墨菲因為一個粗心沒有絲毫留意,把這塊培養皿涮洗進了消毒水溶液中,歷史的進程絕對會因此發生巨大改變。人們永遠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會改變世界,有時候只是把一個污穢正確的放入水里,就能防止最后迎來世界的毀滅?只是最后還是印證了那句古老的諺語:好奇害死貓。
徒然徒然,后來者的馬后炮根本不會有任何作用。
而直到此時,感到不對勁的墨菲才開始仔細端詳研究起這一塊神秘的培養皿。輕薄的半透明白色菌毯表面光滑,如同白線的蒼白色的邊緣整齊劃一,沒有任何外力影響的痕跡。如果說,這是某位凡人的惡作劇,那手法未免也太過高明了,即使洛基來了也不見得能有如此精細的技藝。
這些甚至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嗎?TM的耶和華圣父在上啊,這段清洗的時間內周圍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存在的人,難道說有懷恨在心的封建迷信幽靈不甘地盤踞在這塊自然科學的培養皿之上嗎!?
墨菲此刻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幽靈想要的食物是什么,知道她當時怎么想的嗎?——嘿大家!我發現了一種可以用于和鬼魂對話的細菌,死者世界是存在的。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一個人不會蠢到這種地步。嗯,這種說法不對,應該說這位研究員此時相當幸運的沒有犯錯,他當然知道自己研究的課題是何等困難和劍走偏鋒,良好的科學素養就應該在探究之路上一往無前。
曾有人問起墨菲當時是怎么想,她是這么說的:“那一瞬間,我有過很多種猜想,荒唐可笑而且記憶猶新,比如幽靈,或許也可以是外星人。同時,我也并不相信我的那些猜想,一個都不信,我相信它的答案會是超乎我想象的終極,事實證明我對了。”
顯然,評判一個人不能光看想了了什么,還要看如何做的。
重新接種這菌株并不需要耗費太多時間,由于目前情況不明,墨菲在接種臺上將整塊培養基放進了一個透明玻璃瓶中培養液中,接著用溶在培養液中的液體涂培養基。
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不破壞在原培養基表面的原本的那些文字,這方法可以清楚保留,同時透過玻璃瓶淡黃色的培養液能完美看到。
出于保險,墨菲并沒有把這一批放入公用的搖床和恒溫培養箱,而是塞到了在自己研究室管理權隸屬于自己的小型恒溫箱中。貼心且小心翼翼的,墨菲用報紙把它們緊密包裹了起來,老實說如果這東西被自己同事看到,先不論被搶研究成果什么的,也許自己會首先被送去做精神評估,成為自己口中滿足妄想的瘋子。
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安靜等待一段時間,可墨菲根本不可能靜下來。她焦急的在房中踱步,現在的她心神完全被這個所攫取,手頭的任何都無法集中精神,那個幽靈似乎盤旋在了自己頭上,一切看起來都讓人疑神疑鬼。(注明:并非迷信的疑神疑鬼,而是懷疑是否有什么隱藏的、自己忽略的外在效度影響了這個實驗的結果。)
答案的揭示遠比墨菲想象的要快,剛剛自己刷洗時等待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半個小時,為了保險起見,她焦急的踢踏了一個小時,把研究室的地板磨得蹭亮。她首先解開了包裹玻璃瓶的報紙,其他接種的培養皿不可能生長如此之快,但是玻璃瓶中保留了99.9%的原菌落,連帶著之前的培養基。
正如墨菲預料,那塊培養皿斜躺在玻璃瓶的底部,上面的文字變成了:
Thanks.
誒!雖然我當時并沒有完全搞懂這謝謝的含義,可你還真別說,這些天殺的幽靈還挺懂禮貌的!自己好心幫很多實習生做準備和收尾時甚至連個謝謝都聽不到。(注明:墨菲博士的原話。)
直到此時,那一切不安和懷疑崩裂瓦解,某種沸騰般的狂熱從墨菲心中升起。只需稍微想一想,這個瓶子里發生的一切,會讓多少人的名字被永遠留在教科書上,會讓多少人得以站在諾貝爾獎的頒獎臺上,會讓多少前人構筑的科學大廈傾塌!
所謂科學家的夢想,要么是對自己中意的高塔進行添磚加瓦,要么是讓其傾倒在自己腳下。
回去之后的墨菲徹夜難眠,略微冷靜的她梳理了關于這個神秘事件的猜測,而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和“謝謝”之間的聯系。過期的培養基,食物和謝謝,一個幽靈依附在了這些細菌上,并且和這些原核生物同生共死嗎?
自己會成為因為靈異事件而拿到諾貝爾獎的第一人嗎?當然,這是某種開玩笑一般的自嘲,更多的是一些其他的困境。一切細節還有待更多的研究,只是擺幾張這種荒唐的照片上去肯定會被直接打回,并完成從研究院到精神病院的速通。
還有一些別的問題,墨菲肯定沒法自己發表這個,于是整晚她腦海里都回顧著諾貝爾歷史上的一個經典事件——沒有貝爾獎(The No Bell Nobel)。整個事情倒也不算復雜,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研究生發現了脈沖星,結果最后諾貝爾獎只被頒給了她的導師。
墨菲沒辦法讓自己不去考慮這個,這同樣是現實的困境,而眼下還有更多的困境,眼下光是收集的足以證明事件真實性的材料都還不夠。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墨菲偷偷摸摸研究著這神秘的發現,同時心里思考著各種不同的盤算。
墨菲通過這幾天研究所發現的最大成果有兩個:
一是通過蘸取瓶子內的細菌液體涂抹培養基的方式培養出來的菌落并沒有表現出那種會寫字的特殊性質。
二是從培養瓶中取出液體在顯微鏡下通過染色和觀察可以發現,他們是好幾種不同的菌株,部分在外形上相當相似,也有幾個特例。
弄清楚這兩點其實并不算難,墨菲只花了兩天時間,在此期間培養瓶中的液體逐漸變得渾濁,并且培養皿上的文字也不再改變。
墨菲清楚這大概只是暫時的,遲早有一天瓶中的養料還會耗盡。
果然,當培養瓶中的液體渾濁到已經看不清浸泡的培養皿時,源自于這一幽靈的信息再一次顯現了。
這次,聯結生長的菌落覆蓋在瓶子的內壁,半透明的群落再一次組成了可以閱讀的句子:
More sp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