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文站在陰暗的石室里，看著正在觀察圣騎士的赫米特。

他其實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猶豫片刻，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法杖上的符文：“所以，赫米特，你來自哪里，又為什么會惹上他們？”

外面傳來蝎子們整理物資的細碎聲響，混合著庇護所里羅爾和海斯聊天的聲音。

這些平常的生活雜音讓赫米特感到一絲安心。

她慢慢放下手，沒有立即回答，火光在她精致的側臉上跳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我也想知道。”

“什么意思？”萊文一愣，他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

“我不記得了。”赫米特轉過身，藍色的眼眸里滿是平靜，“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來。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生生挖走了一大塊記憶。”

“你是說.....你失憶了？”萊文皺眉收緊了握著法杖的手，“你是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兒嗎？”

赫米特沒有回答。

“不過，這也并不奇怪。”他慢慢松開手，嘆了口氣，“來到這個地下城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理由。有人是故意來的，也有人，是被地下城選召的。”

萊文打量著周圍的石壁，那些被歲月侵蝕的墻面上依稀能看見一些古老的魔法紋路：“我在魔法學院的古籍上看到過記載。這座地下城，原本是四位神明共同建造的試煉場。”

他走到墻邊，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已經黯淡的紋路：“光明神掌管圣潔與凈化，秩序神主宰規則與力量，智慧神執掌知識與魔法，而混沌神則代表變化與可能。他們共同建造了這個地下城，為的就是在其中選拔出能力出眾的冒險者，來保護自己的領域。”

“所以每一層都有神創造的痕跡？”赫米特問道。

“是的。”萊文點點頭，“但在那場神戰之后，很多東西都變了。自從混沌之神死后，其他的神變得越來越不和諧。原本平衡的力量開始失控，地下城的某些區域也變得極其危險。”

“混沌之神？”赫米特一愣，“我在王都的藏書閣里從未見過這個名字。”

“那是因為后來的歷史都被篡改了。”萊文冷笑一聲，“勝利者總是會重寫歷史。現在能找到記載混沌之神的典籍寥寥無幾，大多都被銷毀或者封存。我也是在魔法學院最古老的典籍里偶然看到的只言片語。”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根據那些殘破的記載，混沌之神和其他三位神明在某些理念上產生了分歧。那場戰爭來得突然又迅速，三神聯手將混沌之神誅殺。從此，世界就失去了制衡的力量。”

赫米特從來沒有聽說過什么混沌之神的事，她點了點頭，等著萊文繼續說下去。

“還有件事也很奇怪。”萊文看著她，“地下城據說有一百層，記載里提到最底層是四神共同打造的神殿。不過這些都只是傳說，畢竟就連商店里的系統都沒有這方面的任務信息。”

“99層是目前可以探索到的最深層。”萊文用法杖輕輕敲擊著地面，“大部分冒險者都是在那里離開的。至于更深的層數，還從沒聽說過有誰去過。”

“怎么會沒人去過？”赫米特皺眉，“那些高級冒險者不是一直在尋找各種寶物和遺跡嗎？”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萊文搖搖頭，“按理說肯定會有人嘗試探索，但不知為何，所有想下到100層的冒險者都失敗了。沒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們要么半途而返，要么就此消失。久而久之，連嘗試的人都少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石壁上那些黯淡的魔法紋路：“那場神戰之后，很多記載都消失了。現在能找到的典籍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某些內容。就連魔法學院里最古老的典籍，能找到的也只是一些零星片段。”

“真有意思。”赫米特輕笑一聲。

“是啊。”萊文無奈地聳了聳肩，“這里到處都是謎團。比如說這些墻上的紋路，明明是魔法文字，但我在學院學過的那些解讀方法全都派不上用場。”

“那些神明啊.....”赫米特輕笑一聲，語氣里帶著譏諷“不過是被人類賦予了意義的存在罷了。”

萊文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說。

石室里傳來火把燃燒的細微聲響。

“守序也好，智慧也罷。”赫米特手指輕輕敲擊著墻面那些魔法紋路，“人類給了他們這些華麗的名字，建造神殿，日夜跪拜祈禱。可你看看這些年，發生了那么多事，他們除了袖手旁觀，又做過什么呢？”

“后來甚至自己內訌，打得天翻地覆。”她走到石室中央，張開手，“現在倒好，連歷史都被篡改了。”

“這......”萊文站在原地，覺得赫米特說的其實是對的。

“這些所謂的神明，連站在他們那邊的人都保護不了。”赫米特看向地上昏迷的圣騎士，“你看看這個可憐蟲，虔誠到瘋狂的地步，結果呢？不過是被什么東西寄生了而已。”

她蹲下身，手指輕輕觸碰那些在圣騎士血肉中游走的黑線：“也許這就是神明的回應方式。”

萊文沉默了。

他們也曾有過對著神明祈禱的日子。

在巨大的祈禱室里，圣火日夜不息，學者們跪在地上祈求智慧之神的指引。

可那些祈禱最終都化作了冰冷的回音，在空曠的大廳里飄蕩，直至消散。

他還記得導師臨死前的樣子。

那位畢生追尋真理的老者，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依然在喃喃自語，說著那些古老的禱詞。

“所以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赫米特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裙擺上的泥土，“與其指望那些永遠不會回應的存在，不如專注于眼前。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或許早已將這片大地遺忘。但至少，我們還能保護些什么。”

“神明給我們這些所謂的使命和考驗，卻從不現身指引。我們在這里建造庇護所，保護這些被驅趕的魔物，難道不比跪拜祈禱更有意義嗎？”

萊文握著法杖的手微微顫抖。

他想起了在學院圖書館里那些堆積如山的典籍，記載著無數對神明的祈求與頌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