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侯府。

偌大的府邸不過十幾人而已，除了計蕭一家三口，也就一個管家，一個馬夫，兩個廚子，六個家丁加上六個丫鬟。

一大清晨，晨霧正濃，偌大的府邸在灰藍色天光里寂寂無聲，計蕭卻已起床著衣，要是往日他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但今天是他進軍營的第一天，意義自是不同。

昨天計瑞同意他的請求了。

或許是因為重瞳不在了，計瑞對計蕭的管制沒那么嚴了，當然也有可能是當今天下的局勢讓計瑞感到擔憂，所以才改變了一直以來的想法。

安水已經(jīng)陷落，所以計瑞就沒再急著趕去救援，因為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

在等來朝廷的調(diào)令以前，計瑞就繼續(xù)留守在天河，準備趁著這幾天好好教導計蕭。

計蕭在旁人的幫助下披上鎧甲，四個丫鬟圍作花團，這個遞纓盔那個系披風，雪貂毛領蹭得他耳尖發(fā)癢。

待穿好之后，玄甲白袍，雪白的披風從他肩頭垂下，高大的身材配上俊逸的面龐，少年將軍的輪廓被晨風勾勒得愈發(fā)凌厲，讓幾個丫鬟看得眼冒星星，鵝蛋臉上飛起紅霞。

“嗚嗚……公子穿著鎧甲的樣子真的好好看！”

“哼！公子人好看，當然穿什么都好看啦！”

幾個丫鬟圍著計蕭打轉(zhuǎn)，看樣子都想爬到計蕭身上不下來了。

“好了好了，我要去軍營了，別胡鬧了，你們自己玩去吧。”計蕭從丫鬟堆里擠了出來，來到計瑞面前。

“父親，孩兒已經(jīng)準備好了！”

計瑞望著兒子疾步而來時威風凜凜的姿態(tài)，滿意的點頭。

“嗯，不錯，不愧是吾之虎兒。”

兩人隨即翻身上馬，朝著軍營而去。。

馬蹄踏在街道的青石板上，早市蒸騰的霧氣里還浮著炊餅香，父子倆同行并駕，此時街上人少，沒有一點阻礙。

路上計瑞趁機也給計蕭講起了對他的安排，讓他暫時統(tǒng)領一營之兵。

這讓計蕭相當吃驚，因為一營兵馬足有五百人，一開始就給他這么多兵，要知道現(xiàn)在計瑞的私軍也就一千，這一口氣拿了一半給他。

“父親，你一口氣交給我這么多兵，還是再考慮一下吧。”計蕭皺著眉頭說道，“孩兒畢竟初入軍伍，一上來就讓我任校尉之職，軍中之人可能會不服……”

“哈哈哈！”計瑞卻是開口大笑，轉(zhuǎn)頭看著計蕭，“你且放心，現(xiàn)在軍中誰不服你？他們巴不得你早入軍伍，帶著他們征戰(zhàn)天下呢。”

“呃……”

計蕭啞然，沒想到自己的名氣竟然都這么大了……

“不過……”計瑞又接著說道，“為父不準備從現(xiàn)有的士兵里抽調(diào)兵力給你，除了之前跟著你回來地那幾十個安水老卒外，再另擇五百新兵，讓你從新兵的訓練開始著手，沒意見吧?”

“當然沒有！”

計蕭聽聞此安排，內(nèi)心欣喜萬分，沒有半點不滿。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五百新兵之事背后的東西，隨即驚訝地問道：

“父親，你擴軍了？！”

“對，李先生所言極是，亂世將至，唯有自身實力強勁，方能于亂世中自保，這也是為什么我沒有再反對你入伍的原因。”

“父親，孩兒明白，不過你準備擴充多少兵馬?”

“三千。”計瑞簡短回道。

聞言，計蕭眉頭緊鎖。

天河是大縣，全縣共一萬四千戶，按一戶均五口足有七萬余人，而可從軍的男丁一般占總?cè)丝?0%左右。

在戰(zhàn)亂年代，常備軍可以保持在人口的10%左右，也就是三丁抽一，這就是戰(zhàn)亂年代正常條件下常備軍所能維持的極限規(guī)模。

天河縣養(yǎng)三千步卒，以他們計家的威望，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畢竟從開國到現(xiàn)在，天河一直就是他們家的封地，經(jīng)營了近三百年，威望無人可比。

只是想到這么多人被征調(diào)入軍，對百姓的影響可太大了……

正當計蕭心中暗自哀嘆之時，計瑞忽然又道：

“但是蕭兒你記得，我們計家世食君祿，世受君恩，征戰(zhàn)沙場的目的乃是挽大廈與將傾，扶危木于既倒，切不可萌生歹心，妄圖擁兵自重，割據(jù)一方！

計瑞鄭重地看向他，言辭懇切，絕不似作偽。

見計瑞依舊如此，計蕭心中嘆氣，不過口中還是順著他應道：

“孩兒明白。”

可剛說完，計蕭心中一動，安水關時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xiàn)，那紫衣男子的話語縈繞耳邊……

若有一天京城那位不在了，那忠烈侯府又效忠于誰呢？

龍椅空懸，忠骨當往何處埋？

計蕭望向計瑞策馬離去的背影，心中猶豫是否應將此言告知計瑞，可一想到計瑞的脾氣，深知若自己道出此話，定然少不了一頓斥責，最終還是未敢開口。

無論如何，他內(nèi)心從未認可過忠君之觀念，亦從未想過要忠君。

若非這亂世將至，令他深感不安，他寧愿在這一方小縣當個安逸的侯爺度過一生。

但如今這般，不爭恐怕是不行了，只是他父親計瑞，該是如何勸告他呢？

……

此時，軍營之中。

周彥峰著好鎧甲，雀躍之意溢于言表。

他沒想到，才跟著計蕭沒幾天，回來就從什長升成了伙長，手下管了五十人，還是最精銳的騎兵！

計蕭的這個新營總共六百人的規(guī)模，其中設步卒四百，弓弩手一百，騎兵五十。

總共也就編了五十人規(guī)模的騎兵，全都是他來指揮，這地位簡直……

今天是計蕭從軍的第一天，他不敢馬虎，興奮了一晚上，今一大早就來到了軍營，準備迎接計蕭的到來。

“欸！峰哥！峰哥！”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湊近周彥峰，瞧那模樣，似乎有事和他說。

見來人是自家鄰居，小時候的玩伴，周彥峰皺了皺眉頭，看出對方不欲聲張的樣子，心下了然，想必是有不便當眾言說之事，于是便帶他來到一處僻靜角落。

“啥事找我?”

“恭喜峰哥升官啊！”那人滿臉喜色，向周彥峰道賀。

“有事快說，我還急著去見小侯爺呢！”周彥峰略顯不耐地說道。

“嗨……其實也沒多大事，就是吧……”那人腆了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峰哥，你看能不能把我也安排到新營里面去啊？”

“啊？”

周彥峰有些驚愕。

“新營由新兵組成，你個老兵油子跑進來干什么？”

“呃……我前兩天回家啊，我家里人都跟我說，讓我當兵一定要跟著小侯爺，說小侯爺以后是要當皇帝的人，跟著他才有出息，就算咱武藝一般打仗不厲害，但幫小侯爺擋個刀還是可以的，說不定戰(zhàn)死以后，我子孫也能當個忠烈侯，忠烈伯什么的……”

“你這……”

周彥峰有些無語，恨不得立刻將他推走。

可是那人仿佛下定了決心，堅決要周彥峰幫這個忙。

他緊緊纏著周彥峰，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讓周彥峰頗為頭疼。

“峰哥，從小到大兄弟我可都沒求你過事，這次你可一定要幫我啊！劉老五和鐵二棒子都托人轉(zhuǎn)過去了，你叔父可是軍中管事的人，你肯定能幫上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