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龍山狼狽逃走，水匪們群龍無首，頓作鳥獸散。

跳水的跳水，劃船的劃船，原本激烈的局勢瞬間變化。

因為先前的樓船被鑿穿了船底，加上火箭起火，此時半個船身都已經沒入水中，周彥峰及一眾護衛只能轉移到之前柳龍山的賊船上。

“小侯爺神勇無雙，屬下佩服的五體投地！”

來到計蕭面前，周彥峰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其余護衛也都朝著計蕭下跪，眼中唯剩欽佩與敬服。

計蕭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起身。

“先統計下損失，傷員盡快處理傷勢，犧牲的人將遺體殮起來，落入江中的也要打撈起來。”

“是！小侯爺！”

周彥峰領命，然后立刻轉身去收拾戰場，整合傷員。

七十名護衛，其中有九人戰死，十二人重傷，近二十人受輕傷。

遺體被悉數抬到甲板上。

看著這些戰死的士兵，計蕭心中泛起復雜的苦澀感。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統兵作戰，雖然只是幾十個人的小規模戰斗，但這些人都是為他而死。

這些鮮活的生命并不是在以往兵書上寫的那般，只是死幾何傷幾何的數字，一個時辰前他們還在計蕭眼前走動，轉眼間卻成了冰冷的尸體。

計蕭轉頭又望著那些傷兵。

沉默良久后，他嘆了一口氣，下令道：

“將戰死士兵的遺體送回天河，跟我父親說一聲，給這些士兵的家屬的撫恤金按三倍發放，另外傷兵們也跟著回去養傷吧。”

計蕭的話剛說完，怎料一個傷兵不顧傷痛當即上前跪下，口中喊道：

“不！小侯爺！讓屬下繼續跟隨您吧，屬下只是受些輕傷，過幾日便好，還能繼續跟在您麾下！”

“是啊！小侯爺，屬下也還能作戰，讓屬下繼續跟著您吧！”

另外好幾名傷兵也跟著喊道，似乎生怕計蕭將他們遣送回去，其中甚至還有兩名重傷的士兵，喊的同時口中都還在吐血。

“……”

看著這些傷兵眼中堅定的光彩，計蕭默然。

他大致猜到了這些士兵心中所想，是希望得到他的賞識，從此跟隨他作戰。

試問哪一個從軍入伍之人，沒有一顆建功立業的心呢？

這些士兵都是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帶著他們征戰天下，立不世之功，創萬世之業。

只是……自己未必有那心思啊。

“輕傷的可以留下，重傷的還是回去養傷吧，不必多說了，未來我們肯定還會有攜同作戰的機會的。”

計瑞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哪怕計瑞生怕計蕭做出竄逆之舉，未來也必定會將爵位、封地和軍隊交由他來繼承。

幾名重傷的士兵見計蕭執意讓他們回去，也是表現的極為不甘心，可沒有辦法，他們如今的傷確實沒辦法再戰斗了。

將傷兵和陣亡士兵的遺體都分到另一艘船上，如今計蕭身邊只有四十名護衛。

看著載人的船只逐漸遠去，計蕭眼中浮現憂色。

這才是離開天河的第一站，竟然都碰上這樣的事，那隨著路途的繼續，在他見到他外公之前，會不會還有更多的波折在等他？

可想到馬上年滿八十的外公，計蕭又不得不繼續這趟探親之旅。

畢竟他外公八十了都還從來沒見到過他一面，這次八十大壽特意寫了信從臨淄府帶過來，就為了能看看他小女兒生的麒麟子是如何模樣。

要是這次計蕭沒去，那他和他外公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碰面了。

……

重新踏上旅程，雖然樓船毀了，但好在搶到了一艘可以代步的船，等到了下一處城關還能換船，倒也不影響行程。

只是周彥峰還是有些擔憂，于是向計蕭建議道：

“小侯爺，這些水匪最是狡詐，不排除他們之后會再來偷襲我們的可能，畢竟在水上作戰我們委實有些吃虧，兄弟們平日訓練很少有應對水戰的訓練，依屬下之見，我們最好是換成陸路，雖然會多耗費些時日，但安全卻有保證。”

計蕭皺著眉頭陷入思索，片刻后問道：

“我記得下一處渡口就是灤江到西沙湖的入湖口，叫做安水對吧？那里按理來說是有官府水兵把守的，這些西沙湖的水匪為什么會這么容易就跑到灤江航道來了？”

聽到計蕭的疑問，周彥峰也立刻意識到這個事情有些不一般。

“難道是安水的守將和水匪同流合污，或者安水關被水匪占領了？既是如此，小侯爺，我們就更不能繼續走水路了！”

“……不可能！”計蕭當即否認，“安水可是西沙湖朝廷水軍的駐地之一，沒那么容易攻下的，就算是真被攻下來，那早就震動四方，這樣的消息哪里可能瞞的住？”

計蕭轉身走至船頭，負手而立，遙望著前方水天相接之處，

“隨我去安水走上一遭吧，看看那邊是什么情況。”

見計蕭下了決定，周彥峰不敢再有異議，立刻表示遵從。

隨著升起的陽光將晨霧徹底驅盡，計蕭所在的樓船緩緩駛入安水地界。

江面由窄入寬，流速漸趨平緩，來往的船只也逐漸多了起來。

“小侯爺，前方就是安水關。”周彥峰快步上前，指著遠處一座石砌水寨道，“按慣例，需向守關官兵遞交通關文牒。”

計蕭瞇眼望去，城關高墻上人影攢動，旌旗獵獵，看似與尋常官衙無異。

而在城下關卡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有的官兵負責檢查船只和貨物的官員，仔細地審視著每一艘過往的船只，也有苦力爭相為船只過閘提供助力，喊著號子，齊心協力地推動著船只前行。

看樣子不像是被水匪肆虐過，但水匪又是怎么越過水關到達內航道的呢?

計蕭心頭疑惑，這事不管如何都得找上此處官員問問。

計蕭的船緩緩停靠在官渡碼頭，周彥峰遞上忠烈侯府的文牒，守關官兵一見印鑒，當即恭敬放行。

甫一入城，計蕭便直奔水軍校尉府。

一名副將聽聞忠烈侯之子親至，急忙引他入內堂。

未幾，一位身披玄鐵甲胄的中年將領大步流星而來。

“末將安水守將趙承安，見過小侯爺！”趙承安抱拳行禮，嗓音沙啞如磨鐵，“早聞忠烈侯威名，今日得見公子，果真是龍章鳳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