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你自是應當，不然枉我培養你二十余載，豈不是虛度光陰？不過其中曲折……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道人段天鵬語氣并不似打了雞血般自負，反倒是多了幾分擔憂。

說來也是，這種老妖怪不知道活了多少歲月，見識過太多的王朝更替，人世滄桑，已然把愚蠢都打磨干凈了。

“老師還有何事擔心？難道是對小金龍沒信心？”

雍王元嘉好奇問道，老師在他心里算是半個神仙的存在，他所擔憂的東西必不是常事。

除了天下，能讓他心生波瀾的事物怕是已經不多。

“你可知這養龍吞吃的是什么？”

不就是蠱人嗎？

通過煉蠱把人培養成蠱人，然后給四腳龍吞噬蠱人內臟丹田所蘊的精血，這種答案還用問？

可是既然老師問了，自然就不會是這么簡單的東西。

元嘉頷首抱拳，虛心請教，“弟子愚鈍，不知。”

元嘉的反應，在段天鵬的預料之中，他這個學生總是喜歡用一個癡傻的形象將真實的自己藏起來。

性格使然。

不過段天鵬也不介意，畢竟還年輕，于是他依舊耐心的說道，

“是龍氣！”

“龍氣？”

“對！龍氣，也就是一個王朝的氣運。”

“還請老師細說。”元嘉來了興趣。

“龍氣發源于龍脈，換做尋常百姓家，也就是所說的風水寶地。但龍脈要更大一些，足夠蘊養一族或者一個部落之人，供他們吸收采掘，然后一代代天驕出世，震爍九州。一個王朝要經歷三代五代甚至數代才能將龍氣蘊養成國運，就比如先秦時候的春秋五霸，戰國七雄。但真正將龍氣養大的，只有秦等寥寥數國而已。”

段天鵬負手而立，看向穹頂的湖水，目光深邃，

“你不會以為最后大秦得了天下，龍氣只有大秦一家獨有吧？”

元嘉目光如炬，似有所悟，只是聲音愈發顫抖，

“莫非……當初戰國七雄都有養龍？”

道人并未直接回答，只像在講述某段過往，淡淡道，

“文王拉車八百步，鑄周朝國運八百載。然一鯨落，萬物生。從大周諸侯百國到后來春秋五霸，再到戰國七雄，皆是氣數。天下氣運就那么多，弱肉相食，最后能活下來的，便掌控社稷。秦縱使后來一統天下，但氣數消耗過大，皇帝暴戾，惹民怨沸騰，國運沒了，自然守護它的龍也就變弱了。”

“老師意思是說國運是與龍氣綁定的？”

“嗯，現在是，從前不是。三皇五帝之時，無論共工還是應龍，也只是臣工，屈服于人皇。那時天地人平等共治，后來從周起始，人以天子自稱，后秦皇以祖龍自居，代代相承。自那時起，龍與國運也就自然綁定在一起。從遠古精神圖騰變成了天子代稱。而今，也是同樣道理，一鯨落萬物生，皇帝隕落，一個窩里養著的九條龍，誰最后活著出去，那誰便是最后真龍。”

說到這里，道人目光一凝，看向雍王元嘉，鄭重問道，

“那你覺得，小金龍若是最后能殺出重圍成為真龍憑借的應該是什么？”

“藏拙！”

元嘉對著老師深深一拜。

面對八條妖龍，元嘉覺得自己的小金龍沒有絕對碾壓的實力，既如此，那就藏好，坐山觀虎斗。

畢竟，別人都不知道他的小金龍的存在。

皇位之爭不是比的誰最強，而是比的誰站到最后。

“孺子可教也。”

道人臉上露出一抹欣慰。

這也是他選擇元嘉的原因，敏而好學，思而篤行，乃有成龍之姿。

“那老師，如何獲得更多龍氣？雖我能忍，可我亦想讓小金龍立于不敗之地。等待別人失誤，終究不若把力量掌握于自己手中。”

“看如今國運走勢便知，當今皇帝居首，其次太子元洵，二皇子元恪，當然還有一位，長公主鳶尾。如果你有把握拿下任何一位，你那將在九龍奪嫡中遙遙領先。”

道人的語氣，平淡如水，聽到元嘉耳中卻如芒在背，嘴角抽搐。

要是能干掉這幾人其中一個，和造反有什么區別？

如果他有那能力，又何須藏拙？

等下……

或許長公主鳶尾是個可以考慮的目標。

……

……

皇城之中。

鳶尾長公主正一臉茫然的帶著十幾名護衛遛街。

皇城實在是無聊至極。

宮外的生活倒是樂趣十足，市井小民，家長里短，街邊舊巷，人來人往。

逸聞趣事不斷，可以躲進小酒館品嘗美食，清濁小酒，還有各種與宮里不一樣的糕點小菜，滿滿的人間煙火氣。

悶了看下雜技耍猴，還可以找個茶館聽書，或者女扮男裝去勾欄聽曲。

總之鳶尾公主有的是玩耍的項目，可惜好日子沒過幾天，便被皇兄給抓了回來，好不掃興。

如今被困在宮中，像是關在籠中的小鳥一樣可憐。

自己走到哪，都有太監和宮女寸步不離的跟著。

鳶尾公主氣鼓鼓的，真想把他們全都打暈，然后換上太監服繼續偷溜出宮。

誰讓她小女子也略懂些拳腳。

最討厭的便是金吾衛，離得老遠就跟著，也不靠近，但就是不讓出宮，只要她有要出宮的苗頭，便要去打小報告。

他不是惹不起這些太監大內總管，他只是惹不起皇兄。

這個皇兄讓他憋了一肚子氣，為了報復皇兄，她昨日把皇兄的國璽偷偷拿了放進自己房間。

“唉，有了，不讓我出宮，那我就自己寫道手諭，蓋上國璽印章，看誰敢攔！哼，我要奉旨出宮，吃喝玩樂！”

由著這個念頭想下去，鳶尾越想越開心，越想念頭越通達。

一路回宮都是小跑的，她想著不光寫一道口諭，要多寫幾道：比如奉旨逛勾欄，奉旨聽書，比如奉旨出京師，奉旨討賊，……最后不能忘了還要給自己寫一道赦免禁閉的口諭，這樣就萬無一失了，以后想什么時候出去就什么時候出去，什么羽林衛，金吾衛，禁衛軍都是狗屁的形同虛設。

直到鳶尾回到自己宮中之時，這種快樂依舊蕩漾在面頰和心尖。

進了房間，把所有下人打發出去，她輕輕的扒開自己床頭的柜子，柜子里放著一個專門盛放國璽的盒子，盒子方形，檀香木，雕金鏤花，乃是皇兄親自命人打造。

只是鳶尾打開盒子的瞬間，人愣住，表情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