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街。

“駕！駕！駕！”

馬蹄聲踏碎夜闌，噠噠噠噠直沖長路盡頭。

一路上執哨的錦衣衛似集體失明般，任其肆意乖張，無一阻撓。

半炷香后，馬車駛到街的盡頭，譽王府。

年輕女子將一眾下人斥退，親自迎馬車上黑衣老者進書房。

女子不曾以真面目示人，面遮白紗，只以譽王貼身婢女自居，名鶴兮。

但鶴兮言談舉止，無一處像婢女，更似戰場殺伐果斷的女將軍。

老者摘掉黑衣兜帽，露出鶴冠白發，在其眉心有一火焰紋章印記，紅的妖冶。

道家天火教六長老，寇洪。

“寇長老深夜到訪，不知找譽王何事？”

“這……”

寇洪看向書房幾案旁正在品茶的另一男子。

男子剛好也抬眼望向他。

此人一身玄色便服，劍眉星目，唯獨眼角一道刀疤，讓人一眼覺得驚心動魄。

“無妨，自己人。錦衣衛北鎮撫使，汪岳倫汪大人。”

經鶴兮介紹，寇洪與汪岳倫互作問候，然后雙雙落座。

寇洪繼續前話，

“老夫此來，為求一人。這也是掌教的意思，希望譽王殿下可以協助尋找，事成定當厚謝。”

“何人？”

“前戶部侍郎蘇瑾旻之幼女，蘇煙棠。”

房間陷入沉默。

三人目光兩兩相對，如燭火閃爍。

最后還是鶴兮用笑聲打破沉默，打趣道，

“此女不過個十五六歲少女。其父犯錯，家眷已被株連，天火教尋她何故？莫非為斬草除根不成？”

聽到‘斬草除根’四字，汪岳倫本能應激，一臉黑線。

完全是鶴兮根據錦衣衛風格調侃編排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一刻，汪岳倫深深感覺被內涵到，手里的茶都不香了。

他本能低頭，陰森的整張臉都埋在了燈火暗處，話都憋了回去。

房間安靜到能聽到呼吸，每一次呼氣都能帶動燈燭火光耀動。

寇洪用老枝般的手指撥了撥燈芯，火光照出他爬滿臉的褶皺。

“自然不是。如今朝堂紛爭，佛儒之事，與我道家無關。我們尋這孩子，只因其是極陰之體。”

極陰之體！

鶴兮和汪岳倫目露驚愕之色。

極陰之體，至陰至柔，在修真界中向來是頂級爐鼎的存在，雙修採補，大有裨益。即便寇長老不說，二人也能猜出一二。

“掌教大人為求進階道門二品，苦尋極陰之體已經數十載。”

“僅僅如此？”汪岳倫插嘴，露出老狐貍般的謹慎。

“僅僅如此！”寇洪聽出些許隱情，忙問道，“汪大人何出此言？”

汪岳倫捧著白瓷青花茶盞，仔細斟酌，茶蓋輕輕刮著杯壁，目光神游。

“寇長老有所不知，這女孩還另有一重身份。她乃當今八柱國之一，慕容臣之私生女。”

聽到慕容臣時，寇洪心頭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慕容臣乃大魏第一重臣，隨太武帝南征北戰，能活到當下便已說明一切。

如今朝堂之上，即便皇帝陛下見其也要禮讓三分。

據說清洗馮太后外戚一脈，便有慕容臣暗中助力。

“慕容臣當年攻打北方妖族時育一女帶回，因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以蘇瑾旻幼女身份寄養于蘇府。”

說到這里，汪岳倫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

“前幾日，查抄戶部侍郎蘇瑾旻府，是我親自指揮。可惜，并未發現此女。”

“提前跑了？”

“嗯，我已命人封鎖京城通往外圍各處官道。一連數日，依舊毫無音信。”

“那汪大人意思，...此女有無可能尚在洛神都？”

“未可知！能瞞過錦衣衛之人，也應是手眼通天之人。至于是誰，難講！”

汪岳倫轉身，微微聳了聳肩。

“這也是我此來譽王府的原因。譽王人脈寬廣，廣交天下豪杰，興許知曉些內里原由。”

“依大人所言，那會不會是慕容臣所為？”

“呵，我也倒希望是他。不然的話，可就真是大麻煩了。這京城，可是個吃人的地方。”

汪岳倫下意識的撫了下頭頂，只是今日著便服，他沒有佩戴烏紗描金帽。

……

城北，三十里。

有一座殘破的城隍廟。

廟門年久失修，已經不知爛了多少歲月，城隍的殘肢斷臂躺在堂內拼不成完整一條。

城隍坐在臺上，漆皮已掉的七七八八，裂痕密布，有種比大衛雕像更悲催的破碎感。

臺下，一僧一妖正當對峙。

老僧名叫慈惠，乃是佛家常駐錦衣衛驅祟鎮邪的護法高僧。

那妖，是剛從陸十九手中拾回一命的鼬妖。

如今二者剛剛經歷激戰，狀態都不甚好，鼬妖被斷一尾，慈惠斷一臂，面色慘白。

“嘖嘖嘖，大和尚，你佛門修煉魔功，佛陀都不護你，咎由自取。”

“孽畜，你再糾纏，就看我收不收你。”

突然。

黑暗中一道年輕消瘦身影閃爍，再看時已大搖大擺立于廟門。

“誰？”

二者當即各自退開，目光齊齊向黑影看去，八品武夫，持劍。

“取你等性命之人。”

唰！

沒有廢話，沒有拖泥帶水，也沒有時間。

真正的殺手都很忙。

一道白虹斬出，一妖一??兩道身影戛然而止。甚至沒有時間考慮為何被一個八品武夫殺死。

“你們功德值太香了，怪不得我。”

陸十九收劍，帕子上擦拭掉血跡，反手歸鞘。

“只是沒想到買一送一！”

陸十九曲指，六枚透魂釘甩出，分別打入二人眉心，心臟，丹田，鎖魂，碎魄。

隨即左手天機傘，右手捕魂瓶，指尖微微驅動符咒，將二者碎魂攝入玉瓶。

陸十九以最快的速度摸尸，將法寶，錢財，儲物法器一并取出，并未破除禁制，反手丟入自己新準備的儲物法器「財」98號之中，又附上一層隔絕空間陣法禁制這才罷手。

尸體收入另外儲物法器「材」20號21號，如法炮制。

動作連貫，一氣呵成，熟練的像預演過百萬遍。

陸十九依然不放心，取出兩枚離火鎮邪符轟出，將廟里血跡，打斗痕跡，以及可能溜走的任何一絲殘魂，一并燃個干干凈凈。

做完一切，陸十九滿意的舔了舔嘴角。

不是他心狠，而是這兩人身上泛著的黑光太誘人。

殺手守則第一條：利欲熏心時，切記斬草除根。

【斬殺鼬妖，+功德值3000】

【斬殺慈惠，+功德值9000】

陸十九腦海浮現半卷滄溟圖譜：

「天地為盟，上有滄溟」

「天入滄溟法界空，吹入滄溟始自由」

于滄溟圖譜中觀想，如入人之內景，可入道，可頓悟，可吐納靈氣，也可打磨各項技能神通。

不過前提是，需要功德值。

當下，陸十九只能開啟前三境，「春」「夏」「秋」。

雖體系不同，但大約對應道門七八九品。

三境皆可用來冥想頓悟，以及習得一切對應技能。

比如陸十九擅用刀，便于「春」境領悟了【碧波萬刃】，于「夏」境領悟了【離火焚天】，于「秋」境領悟了【紅葉狂風】。

領悟是一種功德值慢消耗，功德衰減，修為提高，類似于網游付費加速掛機。

還有一種方式，那便是功德值兌換，在原有已習得技能基礎直接領悟升級。

當然，功德值甚至可以用來戰斗，誅殺邪祟，消耗功德值，斬殺附帶特效，威力倍增。

就看值得不值得。

比如剛剛斬殺二人，陸十九便咬牙消耗2000點功德。好在這次超值！

每當陸十九手中功德值要捉襟見肘的時候，總會想些法子打打秋風。

原本，陸十九憑著那角找零碎銀留下的印記追蹤鼬妖，誰知又多碰到一個被業火纏身的和尚。

9000點功德值，可想他是造了多少孽。

于是陸十九起了殺心，哪怕他算駐錦衣衛半個同僚。

什么錦衣衛不錦衣衛，維護人間正義義不容辭。

畢竟，「冬」境亟待開啟，（12000/15000）。

“再來一只鼬妖就差不多啦。”

陸十九剛欲起身離去，突然發覺哪里不對。

城隍塑像后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定睛望去，那后面，居然貓著一個被綁的結結實實的白發小女孩，一汪冰藍瞳孔，剔透無瑕，楚楚動人。

陸十九提劍一步步探去，只聽到一個糯糯的聲音喊道，

“公子，不……不要殺我。”

可陸十九的劍，已然劈下。

殺人滅跡，基操而已。

“下輩子記得喊靚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