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殿門后，太尉帶頭實行解剖。紫青的尸斑較前日深化，面目所呈巨人觀，臃腫且破相。幾個人挨解剖臺，口鼻蒙網紗。刀片小腹劃開口子，取出殘留物，和小部分內臟。擦掉溢出血污，用粗線縫補還原。

手下：“死人很平常，沒有特別地方?！?

太尉：“越不露破綻，越找切口?！?

手下：“好的，大人?！?

太尉：“尸體表皮完整，沒半點鈍器傷。排除有人因報復，行兇襲擊的可能。”

手下：“她帶著錢囊空的，會不會圖財？”

太尉：“經詢問，宮女不允許戴飾物。平臺距水面近兩米，沉水底同樣無跡可尋?！?

手下：“是，她死于墜河。肺塊缺氧變黑，死因溺水而亡?！?

太尉：“下次陛下問責，單憑尸檢報告不全面。小李，你去內務府弄清，這名女子相關信息?！?

“遵命，你們幾個跟我。”

內務府不過樓閣一座，書卷破萬。藏身于陵壽殿，門口看守名叫：小凳子。

小李喊：“小凳子，還不快開門？”

里面人回應：“來了，催不得?！?

小凳子把守快十年，今天正好第十個年頭。保留換班前撒尿習慣，所以蹲在茅房如廁。聽到有人戲謔，才提褲子跑來。

小李嘟囔：“反應這么慢，沒叫公公調教你？”

小凳子哈腰：“碰上事情耽擱，這不開門了?！?

小李：“尿褲子事兒，還是家里婆娘催？”

小凳子：“呸，老娘們看不上，跟野漢子跑了?！?

小李：“你老實當差，這不還有公公?！?

小凳子：“公公說明兒，不在這傻站，給我調御前去?！?

小李：“不得了，有種服侍皇上，你小子出息啰?！?

小凳子：“伴君如伴虎，腦袋可保不住?！?

小李：“皇帝老子都喜歡謙遜，你使勁磕響頭。別跟他碰對眼，到時不會捉襟見肘?！?

小凳子：“我們這些奴才，別說頭低著，身子都趴著的?！?

“使館經老布坊改造，會幻聽女人笑聲么？”

小李拿場子打趣，還想套近乎。備好袋銀子，塞小凳子褲腰。不為別的，寬限待一會兒，中途不要人打攪。風把沙粒吹來，面上硌的慌沒管。

小凳子：“好說，哪有人喲?！?

小李：“代太尉犒勞你。”

小凳子：“掂量著怪沉?！?

背景依舊冷峻，除來翻案，查賬。就是成冊，入庫。一伙人進入內務府，聽到背后嚼舌根。

‘說不定，某天強敵跳出。試圖動搖皇權，取代商朝霸主呢?！?

后面人：“是誰，男的女的？”

小李：“宮斗應該是女性，奪權應該是侯爵…”

‘有我們保護皇上，拉低易主系數(shù)。不會有事的，短期聽天由命?！?

點著石蠟計算時間，展開謹慎的搜索。死去丫環(huán)叫黃明月，武丁十二年生。家中老父親叫黃隱桂，人過中年家道中落。

女兒后一批，選民女為才人。直到青春不再，武丁才委托她。任務不讓閑雜人，擾亂公主與方國結交。雖遲到榮辱，黃明月像臥底保守。這種人沒控告罪狀，就沒沾染歪風邪氣。

小李：“既然十四歲進宮，比七八歲小孩懂事才對。就不會得罪權貴，也犯不著觸怒公主。”

手下：“只證明矛盾不分化，但經濟還是關鍵?！?

老父親死了老婆，是一名鰥夫，也是城鎮(zhèn)一名裁縫?？拷o平民做衣裳，一手養(yǎng)大親閨女，像星星捧著她慣著她。

手板心開出的花，性子有些一驚一乍。覺得沒什么壓著的，常對大家伙叫囂。父親做衣服了不起，就算織女不如他爹手巧，金鐘罩鐵布衫照樣織。

黃隱桂老眼昏花，剪裁手藝下滑坡。平庸的家世收入困窘，為了使女兒自力更生。不給她飯吃，也不給她錢花。

突然的落差，黃明月患夢游癥。最嚴重次，爬起炕頭差點火燒宅子。以往每次官兵挑人，躲煙囪口賴家里不走。再后來財產所迫，還是做了女官。

手下史書一樣讀，說：“這樣的家庭，也很正常?！?

小李對他說：“你，記下重點，向太尉交差?！?

手下：“記什么，她的生平，與家父鬧翻？”

小李：“不對，職業(yè)，還患病?！?

太尉還在揣摩，扒開胃里食渣。竟保存竹蓀燉肉片，取銀針試探未驗出藏毒。珍稀的食補藥膳，生前和熟人吃過飯。

小李：“大人，回來了?！?

太尉：“查到什么？”

小李：“啟稟大人，這女子上街后，回娘家看父親?！?

太尉：“骨肉相連，她父親不會害人?！?

小李：“據宮女們口供，平日里，黃明月賺錢最為上進。賞銀一半分給家人，還穿上父親做的繡鞋。”

太尉：“事后把遺體焚化，骨灰，銀錠一并歸還老家。”

小李：“是，大人。”

三年前，鸞和殿花叢。妣戊拖著病體在世，望穿芳草連天，鶯飛燕舞。與武丁說：“老天收我復命，賜天庭神職。不忍陛下落單，靈丹妙藥攔不住?！?

武?。骸坝t(yī)開了藥，寡人煎好送你喝?！?

妣戊：“花兒真美，看些美好的。病情好的快，還能多活幾天?！?

武?。骸凹膊『娜梭w膚，朕視你亦如當年?！?

缺少的才會珍惜，深吸口花蜜。妣戊蹭著皇上，嘴角苦楚含笑。她握串銅錢，顫巍的乏力，還略帶正式。

說：“這個是我習青銅術，親手燒制的。命名：忘憂鈴，送您以后日子，見它如見我?！?

武?。骸皣鴮氁蔡娲涣?，你從井方遠嫁做出太多。”

妣戊：“陛下不生嫌隙，為奴家設身處地。只一味鞠躬盡瘁，不敢輕言怠慢?！?

先皇后屢次征伐，來自西周邢國。史上本驍勇善戰(zhàn)，與北戎狄爭鋒從不肯看低。版圖目眥盡裂，關隘修嵯峨棧道。連通南北交好，這位賢內助倒下。

痛惜：“掏心掏肺對你，抹去不快的陰影?！?

病危：“明白落花栽土，助苗茁壯。子不論天理昭彰，舍棄方獨善其身?！?

先皇后殯天，她的生前物品入棺。頭冠，璇璣比貴婦穿戴華麗。陵墓龍氣繚繞，地宮的石雕，涂料，經工匠一律操辦。記載她生下祖己，播種黃米。出戰(zhàn)敵寇的英勇，還包括主持王室的公證。

一年前趕工，主墓留下子龍鼎，銅方罍。蓋頂潤澤，側面裝獸首。黢黑銅漆傳后世，展示皇家禮儀大度。金鳳凰，銅蟾蜍圍著棺材，只知經整棵香榭打造。

厚葬少不了骨簪，玉梳。打蠟平放絲綢，夜明珠揣衣襟。推敲墻壁上面，刻有關她的銘文。兩側墓室分別安葬祖己，還有寢宮的床帳，窗格，夜壺。

墻頭靠邊陪侍，不再用紙糊。弱不禁風似拜倒，各個陶俑刷粉面。死亡拋開身外之物，長此以往活在地下。倒退墓道口，半道泥塑的殉葬坑。堆滿牛馬，銅器和車乘。通過漏光甬道，便是外面看到的。

縱青絲三千，映花紅柳綠。曉不語難眠，哀天人永隔。民間五言詩傳唱，得過且過千秋代。

仙小靈睡著的夢，她又回到后山。命運不甘被捉弄，這根線拉向叫醒的罅隙。并未多失措，提著裙擺，系著圍脖。

走過奇石翠松，清波徜徉。鄉(xiāng)音搖定，醉生欲晚。山路虎嘯叢林，止步偏隅濕土。樹林此般茂綠，定然埋藏嫩筍。識破此乃仙術造夢，一點不著急擺脫。

叉著腰，說：“來山上采筍子回去?！?

不少農民挖竹筍蟲，夢跟真的般。冷不丁瞭望山峰，吃人的虎沒追趕來。腳印涉足于泥沼，常理講老虎也畏寒。

有位大叔，說：“小姑娘，什么時候了，還來山里采筍？”

仙小靈回：“我打主意多找點?！?

大叔又說：“機靈鬼，剛下過雨，筍芽冒出土。你去足印多的，自然滿載而歸?！?

仙小靈同意這提議，于是說：“知道，我這就去。”

兩只飛鳥一前一后，勝過悲歡離合。羽身潔白不納污垢，滑行在百股爭流。仙小靈走著，心里想：“會是師兄相好所化嗎？”

‘但愿不是，它們長的不像?！?

古時候，人們以形造字。語言被發(fā)明，生辰八字看閱歷，主宰先天優(yōu)勢。仙家每個人即是人，也是仙。猜想流龍本體是條龍，紙鳶是鳥，路妖是妖，自己難不成是：靈？

心事重重走遠，差點掉水溝。荊棘林與百靈鳥，險些扎傷皮肉。鬼使神差的終止，驚魂卻接踵而至。一頭馴鹿死去，穿腸爛肚內臟啃食，前腿仡然半跪焦土。

‘唉，虎狼才好胃口?！?

這頭成年公鹿，體型遠超七尺男兒。失足于捕獸夾，因此而受傷。想必肉食動物趁虛，得了便宜吃白肉。

渾身是寶的野鹿，仙小靈除震驚，還想蹭點膏腴。比起干透的鹿血，她拿出鐵鏟拉鋸。鹿茸半年脫落，收割下來切片磨粉。醫(yī)藥價值不可多得，效用補體壯陽，活血化瘀。

折返通知眾人，她叫著：“喂，看我發(fā)現(xiàn)寶貝?！?

大叔退縮：“不對勁，要變天啦。”

仙小靈：“什么啊，大早上的。刮陣風而已，帶過蒙蒙細雨?！?

其他人：“老天爺生氣，頭頂吹起黃沙?？耧L席卷山野，搞不好災難即將到來?！?

仙小靈：“咱們，不采藥了嗎？”

大叔：“小姑娘，快回家去。”

說完，撒腿跑沒見。地層伸個懶腰，山體抖動著。潑天悶響中，樹攔腰折斷。連同搗毀村寨，漂流河道又分流沖走。沙土自塌陷處，瀑布重重墮入泥潭。接著，地動山搖直教人站不穩(wěn)。

‘路妖他，會不會有事？’

想快走，或同伴出現(xiàn)。祈求：“天靈地靈，問道美意。驚鴻不興，聚散融洽。

陌路君子，生做異客。情同意合，心照不宣。知我知我，公然足矣?！?

后山塌了半，勢必夷為平地。情況并沒改善，仙小靈站在土埂。吸進去沙塵，淹沒般將人壓垮。回去的路堵死，絕望中眼一抹黑。

驚叫起來：“不要??！”

路妖搖醒她，說：“睡多久了，喝口藥。”

發(fā)了很飄的夢，流了滿頭的汗。光線再放大，像從來世入甕。湯勺彌漫藥味，短時間催人振奮。

仙小靈：“哎呀，你沒事啊?！?

路妖：“睡整天夢很沉吧?！?

邊說邊喂藥，抿上兩口。仙小靈也做怪相：“假象的確超前，泥石流毀滅后山?！?

路妖：“喝藥就好了?！?

仙小靈：“好難喝，加的什么？”

路妖：“師尊說，盜汗是因心悸?！?

仙小靈：“你不回答，這藥愈發(fā)苦?！?

路妖：“泄火藥材，你心火太旺。喝下苦丁茶，體虛散寒調中?！?

仙小靈：“嘗不出苦丁，不止這些?！?

抓過手體溫持平，才說：“很好，沒發(fā)燒?！?

路妖：“重在養(yǎng)身體，不糊弄你?！?

見無大礙，遞她張藥單。標注：五味子，麥冬，黨參，蔗糖。參是陛下賜給師尊的，切下段根須入藥。

自汗本是人體造血，排毒功能減慢。作息顛倒，氣陰兩虧。對癥下藥大可利咽祛濕，化痰潤腸。

琢磨著，回答：“能多么嚴重呢？”

喝完藥侍女敲門，說宮廷新到水果。代圣上盛來，向小師妹請安。仙小靈爬下床，開門邀入內。削皮水果端在盤，還是解熱毒人參果。另外貢梨塊，石榴籽，三兩支水晶叉戳中，蘸碟裝麥芽糖。

宮女：“水果選的皮薄肉厚，公子姑娘且慢用。”

仙小靈：“可知現(xiàn)在幾時？”

宮女：“回姑娘，再過三刻打更。”

仙小靈：“我真做場白日夢。”

宮女：“如有疑問還請知會?！?

路妖：“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