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父子二人不約而同地問道。
那人身穿一件道袍,看上去四十來歲,背后插著一把拂塵,隨著他那束發一起擺動;腰間掛著一把長劍,這人倒也是奇怪,留著八字羊須胡,鼻尖兒紅彤彤,眼睛卻是鏗鏘有力,和他那戲謔逗人的聲線形成了強烈反差。
“喲,差點忘了這兒還有倆人,嚯!還有大狗狗?!”
中年道士驚訝捂嘴喊道,阿福看到這道士便停止了吠叫,走上前對著他褲腿一陣嗅,最后撅起一條后腿將金黃色的液體排在了道士的鞋上。
“你……!我可是好不容易出一趟門吶!壞狗!”
道士氣急敗壞,臉色通紅地說道。
原本被逼入生死絕境的父子,見到這形似“瘋癲”的道士,竟然被逗得破了功,陸父甚至拉弓的手都松動了。
陸知泉更是噗嗤捂著嘴笑了起來。
“罷了罷了,看樣子你們遇到麻煩了吧?沒關系,交給我就行!”
這道士突然一改剛剛的滑稽搞笑,從腰間抽出佩劍,一把擲向了黑熊,就在父子二人緊張地期待結果時,那把劍似乎……差了點意思,竟然是落在了黑熊前掌處,插進地下。
“呃…這……”
道士難得正經一下,但得到的結果似乎比他剛剛瘋癲時還要更“瘋癲”。
黑熊也被道士這一明顯的挑釁行為徹底惹毛,怒嗥一聲就直沖道士而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道士突然發出難以描述的叫聲,陸知泉只見那黑熊一撲而上,利爪就要拍碎道士腦袋之時,道士卻邪魅一笑:“逗你玩的,畜生東西。”
那黑熊千鈞之力的一掌,竟然硬生生懸停在了道士頭頂上一寸的位置,它整個身體也立了起來,黑熊疑惑地看著道士,張開血盆大口想要撕咬,卻只見這道士右掌化拳,左手做鶴嘴狀,在右手接觸到黑熊的一瞬間,令陸家父子二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
數百斤,甚至可能有上千斤的黑熊,像風中的落葉一般,被道士打地橫飛出去,不,更像是被彈地橫飛出去。
而黑熊飛出去的路徑上,它的脖頸正好直直地撞上了那把先前插在地里的劍,沒有什么特別的聲音傳出,黑熊的腦袋和身體便分了家,剛剛還兇惡無比的猛獸,眨眼間就變成了一攤死肉。
或許是神仙施法,或許是自己在做夢。
陸知泉掐了一下陸父的手背,陸父敲了一下陸知泉的腦袋。
陸父:“你痛嗎?”
陸知泉:“痛,您呢父親。”
二人這才確定自己所見為真實,絕不是神仙做法。
阿福也對著黑熊的尸體汪汪叫了起來,道士轉頭看了父子二人一眼,哈哈大笑道:“本次游歷見聞又多一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嗯?不對!這是少林寺那幫禿子常念叨的,我應該是救人一命上善若水……吧?管它呢。”
道士說完整理了一下衣裝,走上前摸了摸阿福的腦袋,道:“二位,這么威風的犬,可是不多見啊。”
父子二人這才緩過神,陸父回道:“是,他是我們這特有的土司獵犬,取名叫做阿福,這位道長,方才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道士揮了揮衣袖示意無需多言,結果肚子傳來咕咕聲,陸知泉抬頭看了看天,這時剛好快臨近中午了。
他扯了下陸父的衣角,對天空比了個眼神,陸父也是瞬間會意,轉頭行了個拱手禮后向道士說道:“道長若不嫌棄,可在咱家暫時歇歇腳,雖無金銀為報,但好酒好肉總是少不了的。”
道士一聽兩眼放光:“有酒?那可不錯啊!”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態,道士連忙擺出一副拘謹的模樣,清了清嗓子,重新說道:“既如此,那貧道就叨擾施主了!”
陸父拿出自己身上的干糧和水,讓陸知泉送給道士,自己則是著手取熊膽以及剝皮剜肉。
陸知泉將水壺及大餅遞給道士時,道士瞪著自己那一大一小的眼睛湊近看了看陸知泉,隨后左手呈拈花狀快速掐指,陸知泉被這一下弄得有些糊涂,于是放下口糧后抱拳彎腰回了個禮,就快步跑回去協助父親處理黑熊了。
(麒麟之相,紫云東照,天德佑之…!莫非你才是貧道此番游歷最大的收獲嗎?!)
陸知泉走到父親跟前,小聲說道:“父親,我看這道士奇奇怪怪又神神叨叨的,不會是神經病吧?”
陸父小聲微怒回道:“住口,不管怎么說,他都是你我父子的救命恩人,怎可如此訐言?”
陸知泉撅著嘴巴,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都咽了回去,便埋著頭幫忙了。
不多時,一整張熊皮就被褪下,陸知泉也是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血腥并沒有讓他感覺到不適感,他也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
二人到包子山小溪清理身上的時候,阿福卻是一直趴在那道士身邊,道士已經閉著眼合手打坐,嘴唇一直在動,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洗完手后,陸父向陸知泉交代道:“一會你去請道長吧,我再洗把臉。”
陸知泉應了一聲,便走回去喊道士起身,那道士聽見是陸知泉喊他后,待陸知泉坐至身前,朝他扔出一瓶丹藥,陸知泉接住后,道士開口說道:“這瓶子里面是能壓制傷勢的烏金活血丸,立刻見效,小施主,且給你父親服下吧。”
陸知泉接過后先是驚喜,然后又是擔憂:“道長,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們是萬萬不能要的…我父親也不會讓救命恩人再付出……”
道士不耐煩地說道:“這么啰嗦干啥?你就說是救命恩人給的藥不就行了嗎?不收下難道還扔掉不成?”
陸知泉被說得一愣一愣,只能點了點頭,向道士恭敬地道謝。
陸父經不住陸知泉一頓說,終于是服下了一顆藥丸,他瞬間只感覺自己身體輕快又燥熱,片刻后,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痛感,甚至用手觸碰傷口都不再感覺到痛,皮開肉綻的地方甚至都已經開始愈合!
陸父驚呼道:“這可真是神藥啊…也不知是何物所制,要是有個藥方,以后打獵就再也不用擔心出問題了!”
陸知泉看著恢復完好的父親,心中自然是感慨無比,他今天第一次感受到離死亡如此之近的是何滋味,同時也終于見識到這天底下的奇人究竟是何模樣了,雖然和自己夢里的樣子不太相同,但在行俠仗義扶弱助人這一點上,簡直一模一樣。
道士也結束打坐走到父子二人身前,笑嘻嘻地說道:“既然事情都結束了……那咱們就回去喝酒吃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