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不是塔
- 微光之時
- 柒玥貍
- 4605字
- 2025-07-27 13:35:45
不知過了多久,宋弦月才悠悠醒來。她感到一陣冰涼的水澆在臉上,睜開眼睛,看到趙綏正焦急地看著她。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石頭樓梯旁,周圍一片漆黑。
石梯和之前的樓梯一模一樣,原本應該是木制的樓梯,如今已經腐爛得只剩下石梁,間隔很寬,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會失足掉落。
此時,趙綏和徐嫣正在用手搖發電機給手電充電,冷焰火已經全部用完了。
所有人都滿頭大汗,宋弦月也不例外。
這個空間里異常悶熱,仿佛有一股無形的熱量在壓迫著他們。
宋弦月掙扎著坐起身,抬頭看了看,上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頂部;往下看,下面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底部。她有些迷茫地問趙綏:“這是第幾層了?”趙綏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我都已經搞不清楚了。這一層我們已經走了七八個小時,可還是看不到盡頭。我們現在實在是背不動你了。”他的聲音中帶著疲憊和無奈。
宋弦月看向徐嫣,眼神中帶著一絲憤怒:“你這樣做是什么意思啊?我說句話怎么了?”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畢竟她只是想說些重要的話,卻被徐嫣這樣對待。
徐嫣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因為這樣的話我已經聽到太多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和無奈。
宋弦月一愣,她不明白徐嫣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震了一下,目光從石梯上移開,落在不遠處他們幾人身上。他們已經長時間沒有看到了太陽了,甚至不知道外面現在如何。
所以,哪怕只是微弱的光,宋弦月都覺得那些光芒有些刺眼,她微微瞇起眼睛,思緒卻飄得很遠。
遺言這種東西,對于本來就擁有無數秘密的人來說,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
徐家的人壽命其實是相當長的,她肯定聽到過無數次的遺言,那些人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總會留下一些話,或許是對自己一生的總結,或許是對自己親人的囑托,或許是對自己未竟事業的遺憾。
但對于宋弦月來說,遺言不過是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離開時最后一句話。
徐家和宋家,這兩個龐大的家族,有著數不清的恩怨糾葛,而她,就是這恩怨中的一顆棋子。宋弦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也曾有過這樣的專注。
那時候她喜歡畫畫,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畫著自己想象中的世界。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漸漸被家族的事務所牽絆,那些曾經的愛好,都被她擱置在了角落里。
她知道,如果不想活在別人的陰影下,如果不想被那些遺言所束縛,她就必須改變自己。
她必須要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重新審視自己身邊的人。
宋弦月發現,其實人并不是多種多樣的。
她經歷了那么多事情,見過的人也只有那么多,總共只有幾十類。在普通的社交關系中,找到一個和自己同頻的人是很難的。
像在宋家,家大業大,宋知修每天都會接觸形形色色的人,但更多的時候他只需要決策或者看到最后的結果,至于怎么達成的并不在他的考慮中。
宋弦月明白,人的種類并不單一,但也不是那般的復雜。如果活得夠久,你就會看到同樣品性的人在你的生命中一次又一次地出現。
她想起了那些曾經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人,有的溫柔善良,有的自私自利,有的聰明睿智,有的愚昧無知。
他們就像是一面面鏡子,映照出她自己的影子。
宋弦月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癌癥的陰影像一只無形的巨手,緊緊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然而,她的心里還有太多的遺憾,太多的期待,卻不知該如何傾訴。
徐嫣是她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兩人一直形影不離。
可如今,徐嫣卻總是回避她的目光,不愿聽她提起那些關于遺憾與期待的話題。
宋弦月明白,徐嫣是害怕,害怕面對她的脆弱,害怕面對即將失去她的現實。可她卻不知道,宋弦月更害怕的是帶著這些未了的心愿離開這個世界。
梁玲是一個樂觀得有些過分的女人。她的笑聲很響亮,仿佛能穿透這壓抑的病房空氣,可宋弦月卻總覺得那笑聲背后藏著一絲無奈。
“弦月,你知道最偉大的遺言,最后的結局是什么嗎?”梁玲一邊用力搖著發電棒,一邊笑著問宋弦月。
宋弦月搖了搖頭,她的目光有些空洞,似乎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
“就是被忘記。”梁玲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秘密,“你見過的將死之人太少,我見了很多。那些快死的人,越要努力過好每一天,健康的人卻總喜歡用犧牲今天去期許美好的未來。事實上,每一天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你得非常認真地去過。”
宋弦月捏著眉心,心里暗罵,她知道梁玲說得沒錯,可那些話對她來說卻顯得有些諷刺。她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完,還有太多的人沒有告別,她怎么能就這樣放棄呢?
“你們怎么都是一套一套的?”宋弦月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可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死有什么牛逼的?”
梁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宋弦月。
她知道,宋弦月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個傾訴的對象。
梁玲輕輕地拍了拍宋弦月的肩膀,說道:“弦月,你知道嗎?有時候,遺憾也是一種美。正是因為有了遺憾,我們才會更加珍惜那些曾經擁有過的美好。”
宋弦月抬起頭,看著梁玲,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珍惜?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梁玲笑了笑,說道:“時間是公平的,它給了我們生命,也給了我們遺憾。但正是這些遺憾,才會讓我們更加珍惜。
宋弦月站在塔中,微微喘著氣。她的目光穿過昏暗的光線,落在梁玲的臉上。
梁玲的臉上帶著一絲鼓勵,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弦月,你還有時間,你還有機會去完成你的心愿。”
宋弦月的心中微微一震,她看著梁玲,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是啊,她還有時間,她還有機會,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弦月,我們得想想辦法。”趙綏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站在宋弦月的身邊,眉頭緊鎖,眼神中透著一絲焦慮。
宋弦月起身跟著他們繼續往下,趙綏說道:“這塔到了這一層,高的離譜,我們沒有冷焰火,現在也沒法去測這個距離了。照這樣走下去,腦袋都要發暈了,肯定是走不到底的。可……再這樣下去,我們總會有一次摔下去的。”
“上面打雷了么?”宋弦月問道。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趙綏說:“這么深了,就算上面打雷了我們也聽不到吧。”
宋弦月讓趙綏詳細說說,他們這些人的腦子都好使,但是說起博聞強記,梁玲都不如她。
趙綏說他們下到了水池底下,看到了那些童尸體內都有小貝殼一樣的蟲子,已經將那位將軍吃得只剩下一層皮了。
“那些蟲子是什么?”宋弦月皺著眉頭,試圖回憶起自己在書上看到的知識。
趙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
梁玲在一旁插話道:“會不會是某種古老的詛咒?我聽我爺爺說過,有些地方會有奇怪的生物,它們會附在人的身體里,慢慢地侵蝕人的生命力。”
宋弦月心中一驚,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記載。
那是一種古老的傳說,關于一種名為“噬靈蟲”的生物。它們會在特定的環境下出現,吞噬人的靈魂和肉體,直到只剩下一副空殼。
“如果真是噬靈蟲,那我們得趕緊想辦法。”宋弦月的聲音有些急促。她知道,這種蟲子一旦被釋放出來,將會帶來無盡的災難。
墻的兩邊各有狹窄的通道,像是被遺忘的附屬空間。
出于好奇,他們決定分頭探索。趙綏和宋弦月各自沿著一邊的通道前進,梁玲則在中間的橋上等待,隨時準備接應。
通道里昏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古老的氣息。
趙綏和宋弦月剛走進去沒幾步,就發現通道的墻壁上、地面上,甚至天花板上,都布滿了蛇鱗一樣的青銅簧片。這些簧片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著幽幽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
“這東西好奇怪,好像在哪里見過。”宋弦月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簧片,卻立刻縮了回來。
她發現這些簧片的邊緣異常鋒利,稍不留神就會劃破皮膚。
趙綏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小心翼翼地繞過簧片,繼續向前探索。
通道并不直,而是四處分叉,形成了一張復雜的迷宮網絡。每一條岔路都布滿了青銅簧片,讓人無從選擇。
“我們得小心點,這地方太詭異了。”趙綏回頭對宋弦月說道。
宋弦月點了點頭,她的心中也涌起了一絲不安。他們沿著通道走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到出口。四周的墻壁仿佛在不斷變化,每一條路都像是通往無盡的深淵。
就在這時,梁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趙綏、弦月,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只是這通道太復雜了,好像迷路了。”趙綏大聲回應著。
“那你們先別動,我來找你們。”梁玲的聲音越來越近,不一會兒,她就出現在了趙綏和宋弦月的面前。
“這里太奇怪了,我剛才在橋上等你們,發現橋的另一邊也有這樣的通道,而且結構一模一樣。”梁玲皺著眉頭說道。
“看來這座橋和這些通道是連在一起的,我們得想辦法找到出口。”宋弦月沉思片刻,說道。
三人繼續在通道中摸索前行,憑借著記憶和感覺尋找著可能的出路。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來到了一個開闊的空間。
這里有一座高聳的塔,塔身同樣被青銅簧片覆蓋,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塔嗎?”梁玲興奮地問道。
趙綏搖了搖頭:“不太像。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座塔,是在地面之上,而這座塔好像深埋在地下。”
宋弦月仔細觀察著塔身,她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這……聽上去有點不像塔的建筑結構了。”
“可是,一開始是你說的,這是塔啊。”趙綏有些疑惑地看著宋弦月。
宋弦月看向梁玲,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玲,你應該能想起這是什么結構吧。”
梁玲看著她,忽然揚了一下眉毛:“你是說,這個塔……”
“應該是一個巨大的樂器。”宋弦月緩緩出聲,“這是一個巨大的發聲裝置。”
趙綏和梁玲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震驚。
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會陷入這樣一個巨大的樂器之中。
“如果這里是樂器的一部分,那這些通道和簧片,應該就是它的發聲結構。”宋弦月繼續說道,“我們剛才走過的那些通道,就像是樂器的共鳴腔,而這些青銅簧片,可能是用來發聲的部件。”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座高聳入云的塔,但其實并不能確定塔身由無數金屬構件拼接而成,只是塔頂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仿佛能與天穹對話。
塔的每一層都不一樣長短,錯落有致,宛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宋弦月站在塔下,抬頭仰望,心中不禁感嘆:“其實,說它是樂器可能有點過分了,但上面的金屬塔頂,加上不一樣長短的塔層,本來就刻意且耗費財力。現在看來,竟然是有充分的理由。”
她想起了曾經在古籍中看到的關于這個教門的記載。這個教門曾經有過自己的教都,教都的建筑如同蓬萊仙境一般,亭臺樓閣煙霧繚繞,仿佛與世隔絕。
教門的首領更是奢侈至極,竟然用皇陵的規格修建自己的墳墓。
這樣的建筑,沒有地理特性配合,又沒有國力支撐,是無法修建下來的。
然而,他們做到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宋弦月和梁玲沿著塔基緩緩前行,梁玲被宋弦月的話啟發,顯然是想到了什么,但還不確定。她不停地敲敲打打,試圖從塔身上找到一些線索。
宋弦月看著她,微微一笑,問道:“玲,你在做什么?”
梁玲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弦月,我覺得這座塔可能不僅僅是一座建筑,它好像有某種特殊的用途。你看,這些金屬構件的排列方式,好像和音律有關。”
塔內彌漫著古老的氣息,每一塊石磚都似乎在訴說著過往的故事。梁玲和宋弦月沿著塔內的階梯緩緩向上,她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塔內回蕩,仿佛與這座塔的脈搏同步。
“如果這里真的是和聲音的傳遞有關,這個結構是不充分的。”梁玲站在一處狹窄的通道中,抬頭望著上方的結構,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上面的雷聲進入到終端,震動簧片之后,所有簧片的聲音再往下傳遞就會衰減。下面如果是這么長的結構,那到了我們這個位置,就基本上什么都聽不到了。”
宋弦月站在梁玲的身邊,她的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她雖然對聲學并不精通,但她相信梁玲的專業判斷。
梁玲繼續說道:“這個距離,聲音一定是通過金屬來傳遞的。也就是說,上面所有簧片的聲音,如果要傳遞到這一層的底下,不會是靠這一根管腔,應該靠的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石壁。她的手指輕輕觸摸著石壁,仿佛在尋找著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