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打一架，打完接著喝。

這就是江湖。

魯智深自從出家避禍后，一直跟以前一樣，整天喝酒吃肉，所以在大相國寺受到排擠，被發配到這京郊菜園子當職事僧。

不過，今日他可真是太開心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只想和宋江醉生夢死，不醉不歸。

但宋江可沒忘了找魯智深的目的。

對方咕嚕嚕往肚子里灌酒，宋江陪了好一會，感覺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口問起來：“兄弟，你為何淪落至此？”

“嗐~”魯智深邊喝邊嘟囔：“我本來好端端在渭州，于老種經略相公手下做那提轄，因殺了鎮關西，后來到五臺山出家，奈何五臺山容不下我，兜兜轉轉來到了東京大相國寺……”

難得有個可以掏心窩子的人，魯智深起初還故作大度，過往的經歷只想輕飄飄幾句話帶過，但宋江問起鎮關西、五臺山和這一路的風風雨雨，魯智深又突然有太多苦水要傾訴，不知不覺就打開了話匣子。

宋江做好一名聽眾，一邊聽一邊附和兩句，還給魯智深添酒。

“這么說，智深兄弟其實并非真心皈依佛門，不過迫不得已？”

“誰說不是呢。一入佛門深似海，這也要守規，那也要戒律，不讓我喝酒吃肉就罷了，還天天吃齋念佛，可把我憋壞了。”

宋江暗自點頭，感覺鋪墊得差不多了，便終于說出來意：“實不相瞞。這次我來找智深兄弟，其實是奉命招攬兄弟。禁軍可知？潛龍營聽說過嗎？”

接著，宋江將關于皇太子趙桓設立潛龍營之事和盤托出，并鄭重邀請魯智深加入。

然而，出乎宋江意料的是，魯智深聽完，并沒有半分雀躍，眉頭甚至還皺了起來。

“智深兄弟，你怎么了？”

“公明哥哥，我是粗人，有話可就直說了？”

“但說無妨。”

“不敢與哥哥虛以逶迤。自從逃離渭州，一路走來，盡管餐風露宿，但卻難得自在。我只愿逍遙快活，對那什么禁軍、潛龍營和所謂的皇太子，我興趣欠缺，一概不沾，還望哥哥見諒。”

宋江頓時不解：“何故如此？大丈夫生于世，不應該建功立業，名垂千史嗎？如今加入潛龍營，為儲君效力，正是難能可貴之良機。”

魯智深搖了搖頭：“想我在老種經略相公帳下，還有東京看過太多花花世界，實在對那些權貴的腌臜不勝厭煩，再也不愿摻和此般勾心斗角，望哥哥莫要再勸。”

如此看來，魯智深的態度相當堅決，宋江一時有些無從下手。

不過，他也沒有強人所難，畢竟人各有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性格，魯智深見識過大風大浪，官場也待過，說不定早就傷透了心，所以對重新入仕產生抗拒，這也不難理解。

“既然智深兄弟無意，我宋江保證，絕不勉強智深兄弟。”

“謝哥哥寬宏大量。”

兩人說完正事，便再度喝酒談天說地起來。

話題總是天南地北，聊過柴莊，聊過武松，還聊過梁山泊那邊。

聽聞，晁蓋等人已經將那里打造成銅墻鐵壁，頂住了多番官軍圍攻，依舊屹立不倒，如今在江湖上名聲極響，隊伍也是愈發壯大。

后來，兩人轉而交流修煉話題。

宋江向魯智深分享他特別感興趣的小乘佛陀掌，魯智深則是把降龍十八棍之見龍在田招式也給宋江演練了一遍。

一直到了天空擦黑，宋江才想起來是時候告辭了。

不過，魯智深卻突然犯渾，拉著宋江不讓他走，還說要同床共枕促膝長談。

宋江先是婉拒，最后表示自己有潔癖，你莫挨老子。

還好，魯智深后來也沒真的強人所難，大大方方送宋江離開菜園子。

只是時間太晚了，京郊叫不到馬車，魯智深便打算送宋江到城門口再回去。

經過岳廟的時候，魯智深突然有了主意：“哥哥，今日雖然初次見面，但我與哥哥情投意合相見恨晚，如今岳圣近在眼前，不如你我二人結為異性兄弟可好？”

江湖上，拉幫結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其中最典型的一種關系，便是八拜之交。

宋江心想這個提議不錯，便表示贊同：“甚好！”

“太好了。你我到岳圣像前磕頭，從今往后，便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少頃，門外飄著雪，岳廟內兩名男子對著岳圣像三叩九拜，這結拜儀式便完成了。

宋江為兄，魯智深為弟。

雪夜，兩人肩并肩走到通天門，魯智深依依不舍，和宋江約定，三天兩頭喝酒相聚，務必經常見面。

宋江走過通天門，魯智深在雪中站了良久，直到看不見宋江的身影才轉身離開。

……

“失敗了？”

次日，來到啟圣院詢問結果的孫傅眉頭微挑，似乎對宋江的辦事效果頗為失望。

那個魯智深，他們調查過底細，是個畏罪潛逃的江湖莽夫，考慮到宋江在江湖的名聲，讓他去收服，可謂投其所好，沒想到這么簡單的事情都難辦砸，他不得不重新評估宋江的能耐。

宋江低頭抱拳：“孫大人見諒，宋江能力不足，實在無法說服花和尚為太子殿下效力。”

孫傅本來想訓斥宋江幾句的，但想起太子殿下對宋江的態度，尤其是最近太子殿下有一個奇思妙想，其中宋江將扮演不可或缺的作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孫傅將話憋了回去。

他擺擺手：“算了，花和尚不來就不來吧，反正聽說是個不服管教的主，少他一個不少。”

沒等宋江表態，孫傅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另有一樁要務，需要你走一趟，但丑話說在前頭，這回可不能再鎩羽而歸。”

宋江頷首：“屬下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是要成功。”孫傅遞給宋江一個信封：“里面寫有相關信息，你先熟記于心，等我這邊確定下來，隨時準備啟程，趕往東平府。”

東平府？要離京出差？

宋江趕緊拆開信封，共有三張紙，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關于一個人的事跡。

“武松？”宋江眼睛瞪圓，看到這個人名，不自覺驚疑出聲。

“沒錯，就是武松，這樣的人才可不能再讓他跑了。”孫傅鄭重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