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的回應好似春風化雨，讓緊張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即便趙桓剛才可能真的帶著攻擊性，此時也不好繼續發作。

宋江其實看不懂這兩人剛才的交鋒究竟暗含了什么韻味，但肯定有淵源就是了。

也許與道君皇帝有關吧，但宋江沒興趣深究。

這時，趙桓轉而一笑，似乎放下了身段，主動向李師師敬了杯酒。

兩人一飲而盡，貌似關系破冰。

只是，趙桓喝完酒，突然說道：“方才李娘子所說確實挺讓本宮舒服的，只可惜，那首詩并非本宮所作，而是……他?！?

趙桓舉起一根手指繞了大半圈，最終定在他的側方身后，也就是坐在趙構正后方的宋江臉上。

原本只是默默看戲的宋江，一下子就成了全場焦點。

李師師一雙杏目流轉，看著不遠處其貌不揚皮膚黝黑的男子，一時想不起對方的身份，但她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對著宋江微躬行禮：“原來是先生佳作，師師這廂有禮了?！?

宋江趕緊回禮，尷尬說道：“不敢不敢?！?

好你個趙桓，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擺上臺，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而更讓宋江料想不到的是，李師師竟然順水推舟轉移焦點：“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小人宋江，初來東京，不值一提?！?

“哦？”李師師接著問道：“宋先生來東京是尋親訪友，還是奔赴前程？”

“履新。小人在工部聽差，為西湖降雨?！?

“原來如此?！崩顜煄熋媛痘腥恢瑫r又藏著惑色。這個小黑子如果身份真的這么普通低微，又怎么會和皇太子廣平郡王混跡在一起的？而且看他們出雙入對的架勢，顯然關系還很親近。

李師師向來善于察言觀色，她本能覺得宋江并不如表面說的這般簡單，于是有意繼續拉近關系：“宋先生佳作拔得頭彩，可見文采飛揚，今日重陽佳節，如若不棄，可否再作一首？”

宋江哈了一聲，趕緊連連擺手：“小人不敢，肚子里就沒怎么喝過墨水，哪里好意思光腚獻丑。”

宋江的話說得有些糙，加上他這副囧樣，不少人忍不住抿嘴偷笑。

這時，趙桓幫忙打圓場：“宋江確實不擅長作詩，他的那首詩，大家也都看出水平，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聽到這里，宋江長出口氣，接著，趙桓有了新提議：“不過，今日難見李娘子一面，如此良辰美景，只喝酒太可惜了。早聞李娘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吹拉彈唱更是顛倒眾生，不知李娘子可否賞臉，為我等現奏一曲？”

李師師沒有扭捏，頷首應道：“師師恭敬不如從命?！?

一旁立馬有人送過來一把琵琶，李師師已經準備就緒，眼看五指就要彈在琴弦上，她突然靈機一動，來了新主意：“師師冒昧，若是能讓宋先生與師師一同表演，想必有趣。”

趙桓當即拍板：“甚好甚好。”

沒完了是吧？！

宋江不干了：“不可不可！小人五音不全，雞同鴨講，若是開嗓，定是貽笑大方，更玷污了李娘子琴藝。”

然而，趙桓和李師師都贊同這個提議，李師師更是苦苦哀求：“無妨，我等自娛自樂罷了，宋先生以為，蝶戀花如何？或念奴嬌、鷓鴣天？”

宋江肯定唱不了，自己什么歌喉，他心如明鏡。

關鍵是，即便原身，對什么蝶戀花念奴嬌的，也印象不深，現在讓他唱這些北宋時期的流行歌曲，與趕鴨子上架沒有分別。

只是，此情此景，所有人都眼巴巴等著他點頭同意，即便趙桓趙構兩兄弟也是如此，宋江若是繼續推辭，恐怕會引起不忿。

故此，宋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行吧，那小人就獻丑了。只是，小人不會唱什么蝶戀花……”

李師師迎合道：“無妨，師師也算通曉音律，只要先生說出名來，師師定能為先生伴奏?！?

宋江卻擺手搖頭：“不用了，這首是小人山東老家傳唱的小曲，具體音律李娘子應該沒聽過，我隨便清唱幾句就好，希望不會玷污各位耳根?！?

既然宋江都這么說了，李師師也沒有堅持，眾人便認真洗耳恭聽起來。

只見宋江清了清喉嚨，醞釀了幾個呼吸，便真的吟唱起來：“后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一開始，宋江唱得非常小聲，就跟羞答答的少女一樣，聲若蚊蠅，等唱到后面情到深處，他的音量才漸漸提高：“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一大段唱完后，宋江竟然有如釋重負之感。

話說穿越之后，他好久都沒聽過流行歌曲，自己也沒怎么哼唱過，這回當眾唱出來，有點像在KTV練歌。

而唱完之后，他才發現，現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宋江這才恍然，暗道一聲糟糕。

《后來》這首歌，無論節奏、歌詞，對于北宋來說，都過于直白了，尤其是其中對愛情的傾訴，顯然有巨大的時代鴻溝差異，這里的人聽了，不懵逼才怪。

良久，趙桓第一個做出反應，并開始鼓掌。

其他人跟著驚醒，配合趙桓鼓掌，閣樓內才重新恢復熱鬧。

掌聲落下，趙桓忍不住感慨道：“宋江，你……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本來那首詩就足夠讓他大開眼界，現在這首歌，更是給趙桓又添一記沖擊波。

李師師則是回味無窮，腦海中一遍遍播放著宋江剛才唱歌的畫面。

以她的專業角度來分析，歌詞直白到粗鄙，卻又真情實意。

關鍵是，她在腦海中跟著吟唱起來，又莫名覺得朗朗上口，甚至還產生共鳴。

后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十七歲仲夏你吻我的那個夜晚……

什么虎狼之詞，這都唱得出口，就不怕因傷風敗俗而入罪？

于是，她也感慨道：“宋先生果然奇人，令師師嘆為觀止。”

宋江一邊撓著后腦勺，一邊呵呵傻笑。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