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隆冬天上，出呀出星星。黑板上寫字，放呀么放光明。什么字，放光明？學習，學習二字我認得清。

南鑼鼓巷掃盲班，郭富貴還沒進院就聽到院里傳出整齊的歌聲。

院門是開著的，郭富貴跨過門檻，見是跟他住的那個院子一樣，有個垂花門，繞過影壁進院，入眼是密密麻麻坐著五六十號人。

人群朝北而坐，前方豎立著一塊黑板，黑板上方貼著偉人畫像，一名穿著中山裝的男人正站在黑板旁邊，正好此時眾人唱歌完畢，男人開始講課。

一個站在人群后方的中年婦女看郭富貴進來，招手示意郭富貴跟著她去一邊。

“咦？你個小孩不去上學來什么掃盲班？”

兩人面對面后婦女才看清這個穿中山裝的矮個子原來是個小孩。

“同志，我不是小孩。”

郭富貴按照楊衛軍教的話說道：“我今年已經16歲了，只是長得臉嫩而已。”

順便掏出了戶口本連著介紹信一并遞了過去。

婦女一并接過，先看了一遍介紹信，又查看他戶口本。

“唔~確實是16歲。”

看信息無誤婦女掏出個本子開始登記。

“大、中、小班你想上哪個？”

郭富貴好奇道：“這三個班有什么區別嗎？”

婦女笑道：“當然有區別了，小班針對農民的，只需要認識1000個字，大體能讀懂報紙，平時能寫個便條、收據就算畢業了。”

“而城市非工人勞動人民要認識1500個字才能畢業，這就是中班了。”

“大班主要教的是工人和干部，不但要求認識2000個以上的字，還要能寫個幾百字的短文才行。”

“我建議你報大班吧，你年齡小正是腦袋靈光的時候，不如多學點字。”

郭富貴已經打算報大班了，又多問了一句：“那要學多久才能畢業？”

婦女笑道：“沒有時間限制，你什么時候感覺學會了，我們會給你一張卷子做，通過了就畢業。”

郭富貴心想這倒是挺靈活方便。

掃盲班是不收學費的，女人給郭富貴登記完信息，用一張硬紙片給他手寫了一個學生證就不再管他了。

掃盲班來去自由，任何人愿意聽課的只要登記完就不會再管你，但是想拿畢業證就必須通過考試。

這是個一進四合院改造的臨時學校，院子里空地和倒座房是小班地盤，東廂房和西廂房是中班，正房是大班。

小班和中班因為人最多，各自分了兩個班。

“來跟著我一起念，ㄌㄟ！”

一名老師甚至專門找了根繩子往自己脖子里纏了一圈勒住，讓學員們能更深刻的理解。

“這個念‘丫’！”

只見黑板上畫了一只鴨子，看著活靈活現的。

.......

“同學們，今兒教你們的一百多個字你們晚上睡覺前一定要再復習一遍，不然明天起來又會忘記大半。”

夕陽西下，郭富貴今兒的學習就告一段落了，接下來要給夜班的同學讓地方。

出了掃盲班的院門眾人興高采烈的分享著一天的學習成果。

郭富貴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爺，此時老大爺正在一邊走路一邊嘴里不停念叨。

“王叔，別背了，反正明兒一早您還是要重新再學。”

一名中年人調笑道。

“嘿！你個兔崽子，又跟我逗悶子，看打！”

老大爺被他一打岔登時就忘了上個字怎么念，惱羞成怒下抄起煙桿追著中年人打。

回到95號院，從門口一路走進去看到了幾個不認識的鄰居，郭富貴也沒有主動上去打招呼，跨過穿堂回到中院，只見何雨水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正房門口。

“何雨水你又忘了帶鑰匙？”

郭富貴笑著打趣道。

“呀！富貴哥哥你回來了！”

何雨水輕盈的蹦起來拍拍屁股道：“我專門在門口等你的。”

“你昨天請我吃了面條，我今天請你吃肉！”

何雨水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鋁制飯盒，小心翼翼的打開。

只見里面有半個白面饅頭和五六片肥肉。

“這是我傻哥中午給我送學校的，他們食堂有招待，他給大師傅打下手，分到了一些肉菜。”

何雨水邊說邊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她中午吃了半個饅頭，又把白菜挑著吃干凈，把肉剩下來留給郭富貴。

郭富貴覺得這個剛認識兩天的人類幼崽還挺有意思。

“那去我家？我家的廚房家伙什好用。”

何雨水拉著郭富貴推開自家房門。

郭富貴掃視一圈屋內陳設，只覺得比自己那個小破屋要強太多。

何家是實打實的三間正房，除去旁邊連著門廊隔出的一個小廚房，這一大間足有四五十平米。

房間內北邊靠墻擺了一張雙人床，家具包括數個柜子、條桌、八仙桌、爐火等一應俱全，這么多家具擺在大屋內絲毫不顯擁擠。

“這是我哥一人住的屋子，我的房間就在你家對面。”

何雨水多少帶點炫耀的成份。

“你先坐著，我去廚房把這肉和饅頭給你熱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吧。”

郭富貴不放心她一個小女孩進廚房，也跟了過去。

何家的廚房不大，也就五六平方的樣子，不過家伙什是真的多，光各種刀具都十幾把，鍋也有六口。

“咦？你家調料挺齊全的呀。”

何雨水得意的甩著小辮子，手上麻利的搗開了煤爐子，拿起一把蒲扇在爐子下面扇了一會，從旁邊水缸舀了一瓢水倒進鍋內，又在鍋中放了一個竹屜，將那半個饅頭和幾片肥肉放到碗里擱在竹屜上，最后蓋上鍋蓋。

“好了！我們回屋里等吧！”

兩人回到主屋，何雨水從書包里掏出書和本子，開始寫作業。

郭富貴看了一會，啥也沒看懂，也不敢說話，生怕何雨水發現他是文盲。

何雨水應該是學習挺好，寫起作業行云流水，毫不停歇。

“寫完了！正好飯應該也好了！”

約莫十分鐘后，何雨水收起了書本和筆，蹦蹦跳跳的跑去廚房。

“哇！好燙好燙！”

何雨水用一塊白布墊著碗邊兒把熱好的饅頭和肉端了過來，興許是布片太小太薄了，依然被燙的呲牙咧嘴，來到主屋趕緊把碗筷放到桌上一手一邊捏著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