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依的糾纏讓王金業苦不堪言，他忍不住在私底下跟趙明洋吐槽過好多次，道：“這人怎么沒皮沒臉呢？之前的高冷態度呢？看上去像是個神經病，開始埋怨我們弄壞了他的東西，現在又像蒼蠅一樣圍著我們嗡嗡不停！反復無常的。”

“你要不回學校找個心理老師，傾訴一下？”趙明洋一邊低頭擺弄手里的儀器，一邊回應道，“面試結束，直接拒絕他，告訴他唯器與名不假于人。”

自從駱千重疑似接到導師的電話，對他們轉變態度后，趙明洋順桿往上爬，直接來到他的實驗室，每天使用他的設備。駱千重看到了也沒有阻止他們，當然也沒有任何指導。現在是申請國重課題的關鍵時刻，競爭對手們都在緊盯著對方的行動。趙明洋巴不得駱千重不要多說話，否則給他們扣上一頂賄賂評審的帽子，就得不償失了。

“走吧！該面試了！”趙明洋夾著資料，率先向會議室走去。

他們的項目冬奧會短道速滑智能輔助訓練系統的已經通過材料評議環節了。這點趙明洋之前心里就有數，只要大方向不錯，理論依據扎實，項目可行性高，就有把握通過。面試才是第一個難關。因為你完全不知道對面坐著的老師是什么性格，更不清楚他的研究方向是否和你相一致。

在學術上，自古以來就有觀點不一引發的慘案。同一個學術方向可能會有截然不同的兩個學術觀點，趙明洋不是個小白兔，當然不會期待評審的心胸寬廣到可以包容與他唱反調的學術觀點，但他可以盡可能地豐富自己的理論依據。只有搞科研多年的人才明白，科研最怕的就是提出超前于生產力的想法，很簡單，一旦這樣的技術成功，那勢必要砸掉一群人的飯碗。所以突破性的技術在研發過程中面對的壓力可想而知。

進入會議室，與在場的老師們打過招呼，趙明洋這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田依依，這個女人不容小覷呀！怪不得洛星依十分畏懼他，就連駱千重也暗自警告過他們倆，距離田依依遠一些。她是近年來最有可能留校任教的學生。現在學歷越來越卷，就算是海外知名學校的博士，想要在科大任教，那也十分困難，由此可見田依依的本事。

趙明洋站在屏幕前，準備展示自己幻燈片時，意外發現田依依竟然沒有看王金業，而是出神地拿著厚厚的一本材料，看樣子似乎是之前面試的人留下的。他在心里松了口氣，暗道沒有田依依搗亂，今天通過面試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只聽趙明洋侃侃而談道：“我們先采用加權余量法求得邊界條件，接著通過積分確立運動方程。從理論上建立冰刀運動的數學模型，進行結構仿真。這套程序將由我們團隊自主開發……我們的算法是……”聽到趙明洋從數學入學講設計程序的方法，幾位老師就頻頻點頭。涉及工程實際問題，最難的就是第一步確立數學方程。

“你這個方法有沒有實驗驗證結果？”有個心急的青年評委問道，他雙眼發亮，看上去對趙明洋的項目非常感興趣。

趙明洋回答問題前，偷眼瞧了一下駱千重，見到駱千重臉色比剛才陰沉，就知道這個問題多半是個陷阱。沒錯，在學術答辯過程中，很少會出現像電視或者網絡上一派和氣，評審們簡單提問然后便是祝賀成功的場景。相反，每一個問題都會藏著深深的陷阱。

趙明洋有過多年社會經驗，清楚怎么糊弄這樣不懷好意的問題，便道：“我們這個項目還沒有完成，要不然也不會過來申請課題了，后期我們是會通過實驗驗證的。會挑選一批運動員，通過從他們身上采集的數據，驗證我們整個系統的可靠性。”

這邊趙明洋在唇槍舌戰，另一邊冀北里，有人卻氣得發瘋。

“什么？你說學術報告的機會被趙明洋拿走了？他憑什么？憑年齡大嗎？”樂薇薇聽到這個消息后暴怒，于風東看著她憤怒的樣子，感同身后，畢竟他也是這么想的。樂薇薇起身向外走，嘀咕道：“不行，我要找老師問個清楚。”

這時，于風東陰冷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你去問什么？問我們的數據是怎么來的？還是問我們當年發論文為什么不帶趙明洋的名字？”

“那就不去問冀大，我們直接給科大寫檢舉信，舉報有人濫竽充數，沒有學術成果卻參加學術報告！”得不到的就毀掉，這個女人藏著一顆喪心病狂的心。樂薇薇這個人一貫喜歡以玩弄別人命運當做開玩笑，以此來顯示自己呼風喚雨的能力，換句話說，那就是極度自卑才需要這樣。

于風東這次沒有搭理她，因為他從與洛星依的聯系中發現，似乎洛星依對趙明洋的態度正發生微妙的轉變。樂薇薇這人什么也不會，只能矯情地寫個簽名，內容還是從網上抄的，張嘴閉嘴大方向，諾貝爾獎得主都不一定懂她嘴里說出來的方向。平日里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所以這次看趙明洋有機會看，心里痛苦萬分。

她哪里知道科大的大門朝哪看，直接把舉報信發給了冀大的教務處。于風東這才緩過神，面色陰沉，他道：“你知不知道這封舉報信不出兩個點，就會回到我們學院！到時候我們論文數據的事情一旦被老師們追問怎么辦？”

身為學生會干部，于風東太清楚這套程序了，也清楚他會面臨著什么。

樂薇薇明白自己闖禍了，她不但沒有生出任何惶恐的表情，反而在內心充滿興奮，仿佛像是淘氣的小孩終于有機會在白紙上亂寫亂畫。

午后陽光依舊，導師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看著論文。

“你救不了他。”路主任坐在她對面，一邊翻著手里的學術雜志，一邊低頭說道。“你忘了嗎？當年王藝全的事情……”

導師怎么會忘記呢？在最杰出的弟子王藝全自殺后，他父母心急火燎地趕到學校，第一時間竟然不是詢問孩子的情況，甚至連學生的尸體都沒有去看，而是來到校長辦公室商量精神賠償的事情。王的父母為了爭取更多的精神賠償款，竟然各自又拉了親戚來。一件格外悲傷的事情竟被他們弄得格外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