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許長生翻動著桌上的書本，眼前視線逐漸明朗。

起初，他以為是燈油燒的旺盛，火光變亮了。

直到雙目視物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清書頁的紋理走向。

“咦？”

許長生抬起頭，眺望窗外。

月色如水，朱雀長街的高墻上，琉璃瓦映射出霞光。

他極目遠視，忽然發現竟能看見夜空中混淆著數種顏色不同的靈氣。

許長生揉了揉眼睛，發覺并未是看花了眼。

當腦海中的《九州美食指南》跳躍出來，他才恍然大悟。

【辨陰陽，識兩儀。你熟讀《陰神祭祀食論》，掌握了法術：聞香識氣。】

聞香識氣，八品靈廚的必備法術。

許長生沒想到自己剛突破到兩儀境，還未來得及凝練陰陽道基，就掌握了分辨陰陽兩氣的法術。

太古時期，靈廚的職責就是掌管祭祀之能，準備祭祀鬼神的食物。

在那個群魔亂舞的時代，安撫鬼神，饗食天地對于人族來說非常重要。

而聞香識氣，就是一個讓靈廚鑒別食材的好壞，識別陰陽兩氣的法術。

大多數靈膳的食材，都源自妖魔的肉身部位。

然而妖魔身上不是所有部位，都能用來烹飪。

這世上的妖魔種類不計其數，食材相生相克之道，除了師徒之間口口相傳。

若想準確把握食材的好壞，只有六品四象境接引青龍真靈入體的靈廚，才擁有一定辨別煞氣的能力。

而且并非是所有生人食用的靈膳，都能令鬼神滿意。

靈廚自然就要從不同的食材中，制作適合鬼神享用的靈膳。

在某些鬼神興盛的地界，甚至有專門為鬼神烹飪靈膳的靈廚。

“可惜我的神魂薄弱，無法長時間催動聞香識氣。”

許長生搖了搖頭，撤除了聞香識氣的作用。

這門法術的使用不比尋常法術，除了消耗法力外，還額外需要神識的支撐。

八品靈廚基本上都必須掌握“聞香識氣”，否則凝練陰行道基的速度就極為緩慢。

只有體內陰陽兩氣的協調，靈廚才能有機會突破到七品三才境。

“掌握聞香識氣這門實用性很強的法術，至少以后能避免分不清食材好壞，讓食客吃的中毒。”

許長生暗自思量著，除了聞香識氣外，還有一門稱作“洞若觀火”的瞳術。

洞若觀火，顧名思義能使靈廚精準的觀察火候，以便及時調整火候大小。

這兩門法術若都修煉到大成境界，融匯貫通后可形成與天眼通相關的神通。

這些都是后話，對于許長生而言，聞香識氣的最大作用，就是使他能接觸祭祀靈膳的制作。

有了聞香識氣，他不但能識別陰陽兩氣，視力也更加出色。

“不知聞香識氣，能否識別修士身上的氣息？”

許長生遐想著，身前的書已經換了一本《食源候論》。

靈廚之道的終極目標，便是以食補不足，烹飪萬物。

類似補天道之不足這類的宏圖大志，太過虛幻。

但《食源候論》里提出的以食養生之道，許長生頗為認同。

他每天最發愁的事情，就是如何吃的更多，吃的更好。

這本書里對常見的妖魔食材進行了源流劃分，以生存環境劃分了“陸生類”、“水生類”、“飛行類”等。

又分為“鱗甲”、“走獸”、“飛禽”等。

《食源候論》的作者記載了各種妖魔食材，并指出不同的食材部分具有不同的補益功效。

例如書中提到有一種妖魔，名為“冥鳧”。

冥鳧一身禽肉含有大量煞毒，但冥鳧之糞卻可以用來入菜，使人明目。

大量食用，甚至有概率獲得瞳術相關的法術。

許長生目光掃視到另一頁，一種名為貔貅喉的食材引起了他的注意。

“貔貅喉：平南之州有獸，形似上古瑞獸貔貅，其心管假借貔貅之能。食之能開胃健脾，令人食量大增，盡享食材之寶。”

上古時期天地未變，瑞獸貔貅秉承天地氣運所生，有招財進寶的神通，有嘴無肛，能吞萬物而不泄。

“翡翠黃喉？”

許長生的腦海中浮現出前世的一道脆甜可口的菜肴，這道由牛黃喉烹制的美味，廣受歡迎。

飽食度的困擾一直限制著他利用《九州美食指南》的菜品，提升自己的靈廚修為。

“這種貔貅喉或許能提升飽食度，若有機會一定要尋找一下其下落。”

除了以妖魔的種類劃分食材，書中還介紹了五行食材相克相生之道。

這一部分內容屬于高階靈廚的范疇，到了五尊境之后，靈廚的道途就將蝶變升華。

五尊境的靈廚，點醒了體內五臟元君化為青黃黑赤白五尊后，戰斗力將大幅度提高。

在此之前，靈膳只能充饑。

但在五尊境靈廚的手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任意變化，一種靈膳既可以充當食物，也可以化為戰斗的手段。

不過低級靈廚的戰斗實力遠不如同階修士，畢竟不是武者這種專司戰斗的道途。

許長生擔心自己日后若是離開京城，去到了荒郊野外，偏僻之地。

僅靠他這點微末的修為，恐怕要角色反轉，從烹飪食材的靈廚成了砧板上的肉。

一想到《九州美食指南》里的各種中華美食，許長生又干勁十足。

獲得了“聞香識氣”，他的心情相當愉悅，以至于到了卯時才發現窗外天光欲曉。

朱雀長街上又變得熱鬧起來，備貨的商戶和進城的貨商腳步匆匆。

“成了靈廚還會廢寢忘食，若我做個儒生，興許也成果顯著。”許長生自我揶揄道。

這種靈光乍現的頓悟，難能可貴。

尤其是從頓悟中領悟法術，更是一份難得機緣。

“書中自有黃金屋，古人誠我不欺。”

許長生聽說儒道的修煉更重視這種，從讀書中頓悟的機緣，能令儒生一步跨過數重境界。

大周太祖時期，世家大族與底層百姓之間存在著天塹般的隔閡。

為了朝廷選賢與能，太祖特地中斷科考數年，將世家子弟和寒門學子的差距縮短。

當時不少窮苦人家的孩子，受此激勵發奮讀書，不少人在讀書時頓悟，坐而得道。

至今存世的不少大儒，便是當時的受益者。

關門停業的這段日子里，許長生得以靜心修煉。

原來玉食坊傳授的《基礎靈廚食氣法》相對簡陋，吸收食氣的效率低下。

從紫嵐仙府中獲得的《玄元五炁析氣法》，比起來更加完整。

“既然有此契機，那就不能浪費這個機會。”許長生心中暗想。

他回到屋內，點燃油燈，借著微弱的光線，開始仔細研讀《玄元五炁析氣法》。

功法中詳細描述了，如何吸納烹飪靈膳時逸出的食氣。

調和五行真炁，還有一些基礎的法術口訣。

《基礎靈廚食氣法》此前修煉出來的真元，較為純粹。

轉換起功法來，沒有什么阻礙。

《玄元五炁析氣法》將靈膳中的食氣，分為酸甜苦辣咸五種。

玄元五炁，即是暗合陰陽五行的真炁。

尋常功法將食氣凝練為真元的路數，大多是通過周身經脈運轉周天。

這門功法卻另辟蹊徑，以五臟六腑為竅穴，吐納食氣。

“上古時期的靈廚修煉方式，似乎與如今大不相同了。”

許長生低聲自語，他雖修為低下，但也了解靈廚的道途。

點醒心、肝、脾、肺、腎五臟元君，乃是五尊境的修煉內容。

《玄元五炁析氣法》雖未直接滋養五臟，但長此以往的搬運真元，五臟必定會經受滋潤。

等到踏入五尊境時，會發生何種變化，還未可知。

許長生盤膝而坐，吃下一份蟹黃湯包。

按照功法中的指引，開始嘗試感應內外元氣。

起初，他只覺得四周一片寂靜，什么也感受不到。

但隨著他逐漸放松心神，呼吸變得綿長而均勻。

漸漸地，他感覺到空氣中似乎有某種無形的能量在流動。

“這就是玄元五炁嗎？”

許長生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引導這些元氣進入五臟之內。

隨著食氣入體，許長生感覺到體內仿佛有一股暖流在緩緩流動，順著經脈游走，最終匯聚在丹田之中。

雖然這股暖流極其微弱，但對于他來說，已經是邁出了修煉的第一步。

“成功了！”

許長生心中欣喜，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轉換功法漫長而艱辛，絕不能掉以輕心。

接下來的幾天，許長生一邊繼續修煉《玄元五炁析氣法》，搜尋著交易行里新出現的妖魔。

他發現，隨著修煉的深入，自己的肉身也在逐漸提升。

原本需要花費不少力氣才能斬斷的獸骨，現在變得輕松了許多。

“看來這門功法不僅能提高吸收食氣的效率，還能強化肉身。”

許長生心中暗喜。

八品靈廚主要的修煉方式，依舊是通過烹飪菜品，提升體內的食氣。

除此之外，構筑陰陽道基，便是整個兩儀境過程中必須完成的事情。

對于一些司廚官而言，掌管烹飪祭祀所需的靈膳，也是一道機緣。

畢竟能成為鬼神之輩，不是尋常修士。

自從景帝登基后，就嚴格控制陰神的晉封。

坊間一直傳言，這位陛下甚至欲要效仿世宗，撤去一部分陰神的祭祀。

大周這些年國運起起伏伏，龐大的陰神體系既成了維護統治的利器，也成為許多百姓身上的重擔。

在京城，擁有一干重臣的監督，陰神不敢作祟。

但在州郡地方，一些位高權重的陰神與陽間官員勾結起來，為禍一方。

許長生曾聽陳沖和提到過，在鄂昌郡，加收在百姓頭上的香火稅都收到了五十年后。

不同于正神的祭祀體系，依靠靈廚來完成祭祀。

大多數地方陰神，全靠向百姓收取香火稅，然后邀請靈廚制作靈膳祭祀自己。

畢竟即便是鬼神，也會受到煞氣的影響。

更何況魂體飄搖，缺少肉身抵擋。

一旦魂體內殘留的煞毒過量，都無需等待發作，陰魂率先崩潰化作塵埃。

許長生對祭祀陰神一竅不通，法術聞香識氣讓他擁有制作陰行靈膳的能力。

但如何將《九州美食指南》中的食方，轉化為能用來祭祀鬼神的靈膳，他還需要嘗試一番。

他輕點圖錄，翻開記載他的實力的頁面。

【姓名：許長生】

【境界：兩儀境（八品）】

【修為：八品初期（1365/5000）】

【功法：《玄元五炁析氣法》】

【食方：九品菜：陽春面。八品菜：蟹黃湯包、蛋炒飯、蟹釀橙】

這些食方中唯一能用來祭祀鬼神的，或許只有蟹黃湯包。

“這道菜還真是萬金油，哪里都能用得上。”許長生喃喃道。

他忽然靈光一閃，想到自己是否可以去玉食坊中，購買一份適合祭祀鬼神的菜品食方。

此前由于身上的符錢，悉數準備用來購買突破八品的靈丹。

如今借助洞天考核，抵消了突破瓶頸時所需的資源，反倒是讓他身上的余錢變得寬裕。

食方對于靈廚而言，說是比身家性命還珍貴也毫不夸張。

玉食坊中售賣的食方，大多數都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靈膳。

一張獨家食方，若是功效特殊，在京城的酒樓食肆中能帶來不菲的收入。

衡量一道菜品的珍貴與否，對于食客而言，當然是清除煞氣的效果。

此外，靈膳中蘊含的靈氣，靈廚的廚藝等等，都能影響一道菜的價值。

但對于靈廚而言，菜品的價值取決于烹飪時產生的食氣。

許長生看著修為的進度，估摸著若吸收食氣的效率不變。

僅靠著當前掌握的這些菜品，大約需要兩年半，他才能摸到七品的邊緣。

這個速度，還是在有每天一道靈膳的條件下。

若是換了旁人，恐怕還會慢上至少一年。

然而，許長生等不起這兩年半的時間。

饕餮膽為他帶來頂級食道悟性的同時，對壽元的消耗也大幅度提升。

許長生感覺每天流逝的壽元，如涓涓流水。

若不能在三年內突破到七品，他就得開始尋找延壽的辦法。

靈廚也有延壽的食方，傳說中的二品食方【壽桃】，唯有八都境的靈廚才能烹飪。

據說一顆壽桃能延壽一甲子，功效堪比西王母的蟠桃。

相對現實一些的延壽菜品，諸如瑯琊王家的獨門菜品【芝蘭湯】，以及鄱陽郡陶家的【南山松糕】。

這兩道靈膳都能延壽十年左右，極少會流傳到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