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心安背著書袋，在張老頭和老黃狗的護送下，蹦蹦跳跳的再次來到了學堂。

這次老黃狗似乎明白了小主人要短時間離開它，它沒有太多猶豫，只是在心安腿邊蹭了幾下，便隨著老主人離開了學堂。

心安才踏入殿中，就聽到各種各樣的竊竊私語，他努力的裝作沒有聽見，朝最后一排慢慢走去。

“這大花臉去唱戲最好，都不用畫了~哈哈！”

“一字寫的像蝌蚪一樣，害我們半天都不能笑一下！”

“就是就是！”

“。。”

五花八門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他幾乎想要轉身逃走，但是想到云先生的關心，師傅的要求，還有爹爹的期望，他努力的控制心中退縮的念頭向前慢慢走去。

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卻仿佛走了很久，終于走到自己的座位，才坐下卻發現桌子上被人用墨水畫了一個丑陋的花臉圖案。

他看著這個圖案，頓時面色一紅，雙手緊攥，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他幾乎要暴怒而起質問是誰干的，但他最后還是默默地忍住了沖動，從包里拿出一塊爹爹為他準備的擦汗手帕，用力的擦拭著桌子上的團。

可是那墨跡已干，怎么擦也擦不掉，他拿起新買的小盞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倒在桌子上，繼續用手帕擦著，圖案雖然擦掉了，但是整個桌子卻被他抹的一片烏黑。

他想再去舀一碗水，下一刻云先生已經走進學堂。

“開課。”

“云先生早！”眾學生起身行禮。

“都坐吧。”云先生點了點頭，拿出書卷往講臺上一放。

“把昨天學的四個習字課業放在桌子上，等下我檢查。”

一陣嘩嘩的翻書聲中，云先生緩步走下，挨個檢查眾人回去寫的功課。寫的工整的點頭夸贊兩句，寫的差的就指出缺點，順便再鼓勵幾句，如此一路走到最后，站到了心安的身前。

入目就見昨天還嶄新干凈的桌子，今日已經變得烏漆墨黑亂七八糟，仿佛從炭火中才扒出來一般。他頓時皺了皺眉頭。

再看到那一張大紙上，歪歪斜斜的幾行一二三四，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昨日回去練了多久？”云先生問道。

“練了...幾遍。”心安頭低的彷如鵪鶉，小聲的回答。

“今日回去練一百遍，明日帶過來。”云先生聽到這個回答，仿佛很不滿意，略顯嚴厲的說道。

“是。”心安點了點頭。

云先生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又折向另一排檢查功課。

如此一圈檢查完之后，除了心安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同學因為字寫的太潦草被罰寫了五十遍，余下都算通過了。

“收起功課，將書翻到第三卷第一頁。”

“今日學習天干地支之術！”

“天干有十天干，地支有十二地支，兩者相輔可計年，計日，計時，計數。”

“今日先學十天干中的前四個：甲乙丙丁。”

“甲，天干第一位，本義是種子萌芽，包裹嫩芽的殼，引申為盔甲、鎧甲之意。因其排在十天干第一位，后取第一名第一流之意，如甲天下！”

“乙，本意指植物彎曲生長的模樣，天干第二位。我們讀書時在書卷上做的標記都叫乙，另外魚腸子也叫乙。”

“丙，形如樹干伸展，狀似房屋建成，取萬物成形，穩固之意，天干第三位。另外魚的尾巴也叫丙。”

“丁，樹枝壯大，形容強壯之意，壯丁人丁皆是如此。魚頭骨中有一塊枕骨，形狀就如丁字。”

“今日先學四字，你們隨我一起誦讀！”

“甲乙丙丁！”

“甲乙丙丁！”

“甲，盔甲，鎧甲！”

“甲，盔甲，鎧甲！”

“乙，太乙，甲乙！”

“乙，太乙，甲乙！”

“。。。”

一番朗誦之后，開始習字練字。

有了經驗，心安倒不似昨日那般手足無措，也隨著眾人走向水缸舀水磨墨，開始練字。

可是他連一二三四都沒練好，這甲乙丙丁幾個字長的彎彎曲曲，更是寫的一塌糊涂。

他急的抓耳撓腮滿頭大汗，再加上桌上未擦干的墨跡氤到了書本上，袖子上也沾了大片，不過一會功夫，字沒寫好，手上身上連臉上弄的全是墨汁。

旁邊有人轉頭望見他這般狼狽模樣，噗呲一聲再次笑出了聲！

眾人聞聲皆扭頭望來，看到他滿臉通紅，汗水混著墨汁橫流過那團殷紫的蝴蝶胎記，仿佛戲臺上的丑角一般。

“哈哈~哈哈~”

“花臉！”

眾人再忍不住，紛紛大笑起來！

“安靜！安靜！”云先生也看到狼狽的心安，眉頭一皺連連搖頭，他大聲的喝止。

但是心安的模樣實在是太狼狽，如此連喝幾聲，良久之后笑聲才漸漸平息。

“心安，你.....”云先生走到心安面前想要責罵幾句，卻想到他剛來上課，努力將心中的怒意忍住。

“你先回去清洗一番，換身衣服，今日就不用上學了。”云先生說道。

“嗯。”心安在哄堂大笑聲中淚水滿眶打轉，因為強忍著才沒有流下，朦朧中看著被自己涂的亂七八糟的書冊，烏黑的雙手，滿是黑團的衣袖，他將書具一摞全部塞進了書袋，逃也似的跑出了學堂！

出了學堂淚水才順著臉頰流下，他一路飛奔，穿過村子，奔向家中。因為淚水迷蒙了眼睛，在山路上還摔了一交，待到家時，張老頭正在院中為他制作小箭，看著蓬頭垢面一身灰墨突然出現的心安，他面色一愣，然后急忙將手中竹箭一扔，沖上將心安摟住。

“孩子，你怎么回來了？你怎么搞成這樣了？”

“爹爹，我不想上學了！我再也不想上學了！”心安仿佛找到了依靠，他大聲的哭喊著，眼淚噴涌而出沖刷著臉上的墨跡，打濕了張老頭的衣衫。

感受著孩子因抽泣而顫抖的身體，張老頭將他緊緊的摟在懷里：

“快和爹爹說怎么了，爹爹為你做主！”

“哪個王八犢子敢欺負我家心安，我把他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