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歪了歪頭，有些不滿：“哥哥，你這玉佩不想要丟了便是，做什么毀了我的羽箭？”

要知道這羽箭可是白鳳身上的羽毛制成的，白鳳天下少有，舅舅也是去年秋獵時花了好多心思才抓到的，專門養在家中為她的羽箭提供羽毛。

如今白鳳剛剛褪毛，新長出的還做不成羽箭，被林羽書毀一支就少一支。

林鵲聲印象中的林羽書和世人眼中的林羽書一樣，向來都是溫和有德，恭謙知禮，如今竟然沉下了臉，看著林默斥道：“林默，道歉！”

林默的眼神輕飄飄地掃過一旁站著的林鵲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隨即跑上前來拉住林羽書的胳膊晃起來。

“哎呀哥哥我錯了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再說了你都把我的羽箭弄壞了，你得賠我，不然我就去告訴娘親和爹爹！”

林羽書用手將她拉開，按著她面向林鵲聲：“你該向這位姑娘道歉，你平日里再怎么胡鬧也就罷了，怎么能用箭射人？我們林家是沒有教過你規矩嗎！”

他話說的重了些，林默猛地掙脫他的手看向他，眼里瞬間噙滿了淚水。

“什么叫你們林家！好你個林羽書，這么多年你就沒把我當作過妹妹！”

林羽書真是萬分頭疼，但又不好在客人面前爭吵，只得冷聲道：“林默，你今日若是不向這位姑娘道歉，明日你便休想走出你的院子。”

“你敢！”林默急忙喊道，明日徽柔長公主在她府上舉辦茶會，她不去可不行。

她看向林鵲聲，難掩眼中厭惡：“一個村野女子，傷了便傷了，有什么好道歉的。”

她才從母親房中出來，就聽說哥哥帶了個女人回來，可能是當初林家走失的嫡長女，他的親妹妹林鵲聲。

沒想到這樣一個鄉下來的女人，竟然這么漂亮，還能讓一直對她冷臉相待的哥哥端茶倒水。

她林默到底差哪了！

她心里不爽，射一箭嚇唬她玩玩又怎么了？

就算沒有哥哥扔出的那枚玉佩，這支箭也只會擦著她的脖子飛過去，又射不死她，不過是被嚇了一下，便連杯子都抓不穩了，也不過是個膽小如鼠的廢物罷了。

林鵲聲的茶倒出時她用了巧勁，因此燙的并不嚴重，只是微微有些泛紅，倒是臉上有些細微的疼。

她抬頭看著這個叫林默的姑娘，心底唏噓，才在南王府甩掉一個乖張狠戾的明歡郡主，來到林府又遇上一個飛揚跋扈的林默。

她倆若是認識，定是臭味相投，能成為最好的知己。

林鵲聲將杯子放下，緩緩站起身。

她身姿修長，可能受習武的影響，個子比京城的女子都要高一些，此時站起身，看向林默時自然成了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林默本就小巧，此時一下輸了氣場。

林鵲聲看了看她，突然笑道：“你既不是出身鄉野，又為何這般沒有教養？”

林鵲聲本就打扮的清冷柔美，說話時語氣又溫和，讓林默差點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么。

林羽書也有些茫然地看向她，怎么這位林小姐看著文文靜靜的，一出口卻如此……尖酸刻薄？

連帶著林府都被罵了。

林默頓時氣的漲紅了臉，剛想說什么卻被林羽書打斷了。

他言辭懇切：“林默也是我妹妹，只是自小被父母溺愛養大，才成了這般沒禮貌的性子，說到底還是我們疏于管教了，還望林小姐見諒。”

說罷，他冷眼看向林默身后的兩位婢女：“二小姐今日受了寒，身體不適，帶她回去休息吧。明日長公主府上我會回帖向她說明情況。”

桃淺和竹箬面面相覷，卻不敢不聽大少爺的話，上前小聲勸道：“小姐，我們先回去吧……”

林默氣的發瘋：“林羽書！你看清楚，她是林鵲聲嗎你就這么護著她！”

“林鵲聲早就是個死人了！你能不能清醒點！”

“啪！”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一巴掌就狠狠地落在了林默的臉上，片刻間她的右臉便腫起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可見林羽書下手一點也沒留情面。

林默目瞪口呆：“你打我？”

林羽書眼眶發紅，冰冷的眼神緊緊盯著林默，一字一句道：“再提我妹妹一個字，母親來了也護不住你。”

林默被嚇了一大跳，她頭一次見到林羽書發這么大的火。

竹箬機靈，生怕自家小姐再說出些什么激怒大少爺的話，急忙半推半拉將林默帶走了。

像她們這種家生子都知道當初大小姐對少爺有多重要。若是惹急了大少爺，便是二小姐再怎么受夫人寵愛，以后的日子也不好過。

林鵲聲心中情緒萬千，看著林羽書情緒失控，心中也絲絲縷縷地痛起來。

她來之前做了功課，當年她走失不久后，戍邊的將軍舅舅也在戰場上遭人暗算而死，舅媽悲痛欲絕不久便離世了，只留下了還在牙牙學語的女兒林默。

林母沉浸在大兒子弄丟女兒的痛楚中，不愿與外人交流，還是父親抱來了林默，才讓她從痛苦中一點一點脫離出來。

林羽書感恩她的到來讓母親從痛苦中走出，卻永遠不能把她視為自己的妹妹。

妹妹是他親手弄丟的，悔恨和痛苦應該是他畢生需要承擔的罪責。

林鵲聲幽幽嘆了一口氣，她還活著，卻無法真正與他相認，她實在不忍心，讓他背負著這份愧疚過一輩子。

“林少卿，別難過，林大小姐會回來的，月亮會照亮她回家的路。”她輕聲道。

林羽書猛地抬頭緊緊地盯著林鵲聲。

“娘親，爺爺去哪里了呀？”幼時的他和林鵲聲靠在娘親的懷里，他抬著頭問娘親。

“爺爺啊，爺爺去了很遠的地方。”

“那他還會回來嗎?天那么黑，他會不會迷路啊。”小小的林鵲聲問道。

娘親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會回來的，月亮會照亮他回家的路。”

林鵲聲坐回座位，垂眸為自己添上一杯茶。

唉，還是沖動了。

“你……你為什么會知道……”

林羽書聲音顫抖，眼神鎖在林鵲聲的臉上，希望看出些什么。

林鵲聲疑惑地看向他，眼里有同情，有感動，有寬慰，卻沒有林羽書熟悉的那份情緒。

“你是說這句話嗎？”

“民女養母的家鄉有這樣一種說法，迷路的靈魂會在月光的指引下找到回家的路。”

剛剛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滅，林羽書勉強撐起嘴角笑了笑，卻還是不死心，問道：“林姑娘，恕在下冒犯，可否看看姑娘手腕？”

自家妹妹的手腕上有一處元寶狀的胎記，當初算命的人還說她此生定要大富大貴。

卻沒想到她年紀那么小，還未感受到什么時富貴，便從他們的世界里消失了。

林鵲聲頓了頓，手指在袖筒中撫上了右手的手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