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開機成績并不理想。

正常來說，一般開機后首場戲都會選擇比較簡單的戲份，討個開門紅。

不過姚亭亭并沒有這個打算。

她想拍些場面大點的戲，盡快的磨合劇組和演員。

當然，她也知道劇組剛開拍，場面調度大、人員復雜的戲暫時還不適合拍。

所以就選了林嘉榮和趙燁打籃球的戲份。

趙燁要教林嘉榮打籃球，殊不知林嘉榮球技了得，雙方相約籃球場斗球。

這場戲確實不難。

雖然五個主演都在，但三個都是站旁邊看另外兩個打籃球，然后再找幾個群演充當觀眾就行。

主戲在打籃球的林嘉榮和趙燁身上。

可不管怎樣，涉及到群眾演員的戲份，就是群戲。

為什么劇組開機不拍群戲，就是因為群演不可預測，所以有一定的難度。

而恰好這場戲問題就出在這些群演身上。

劇組在薊縣的老三中拍攝，為了拍的真實和方便，群演也是從學校的學生里面挑選。

這些學生第一次拍戲，難免緊張，然后劇組機位也多。

被這么多攝像頭盯著，總是忍不住想去對視一眼。

群演盯攝像頭是大忌，肯定得重拍，但還是會有人情不自禁。

叮囑了幾遍依然不行，而且越強調他們就容易越犯錯。

于是姚亭亭說了幾次后，幾個要面子的高中生群演也不樂意了，直接當場罷演。

他們都是學校的學生，劇組在學校拍攝要顧慮影響，也不能去強制要求他們，只好再去重新找群演。

這一來二去的，就耽誤了大半天時間。

好不容易找到了愿意出演的學生，費功夫把幾個群演的廣角鏡頭磨過去之后。

拍攝打籃球的戲份又出了問題。

問題出在了扮演趙燁的杜偉涵身上，他太緊張了。

杜偉涵雖然演過兩部微電影，但都是跑龍套的角色，正兒八經當主演拍戲是頭一回，怎么可能不緊張。

更何況經歷過剛才群演的事，劇組氣壓比較低，他當場汗就下來了。

好在他拍的就是打籃球的戲，不用特意補妝，但是懟鏡頭的表情戲就不行了。

本來他演技就拉胯，加上緊張，演的非常生硬，根本過不了關。

這下姚亭亭徹底火了，群演出問題，主演也出問題，這還是拍戲頭一天，又是頭一場戲。

不僅很影響劇組的士氣，也很打擊她這個導演的威信。

她是第一次拍攝劇情長片，非常看重自己在劇組的威嚴，很擔心因為資歷不足被人輕視。

現在這副場面，就是她最害怕看到的。

于是一著急就指著杜偉涵罵了起來。

“你到底能不能拍？要是不能拍，趁早滾蛋。”

杜偉涵一聽徹底懵了，劇組才第一天拍攝，這時候要換掉他真就是一句話的事。

他連忙朝導演道歉，整張臉都是煞白的。

姚亭亭還想說些什么，這時制片人朱真華笑著出來打圓場。

“大家先休息一會，待會再拍，杜偉涵你調整一下。”

姚亭亭資歷不深，劇組投資又大，肯定需要他這個制片人坐鎮片場。

他也很好的發揮了自己的作用，安撫著姚亭亭的情緒，讓現場氣氛緩和了不少。

不過戲還是要繼續拍的，可是杜偉涵現在的狀態根本拍不了。

林川站在一旁有些不忍，杜偉涵跟他經歷太像了，看到他林川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樣。

沒多猶豫，他走到杜偉涵身邊出言安慰，“你別擔心，既然劇組選了你，就不會輕易放棄，調整好狀態就行。”

林川這么做是冒著風險的。

畢竟他不了解杜偉涵，冒然上來安慰對方，萬一導致杜偉涵情緒崩潰，他是要負責任的。

好在杜偉涵沒有那么玻璃心，林川見他臉色還是很差，估計待會也演不好。

思考過后，林川決定手把手教他待會怎么演。

現在杜偉涵心態失衡，很需要有人教他怎么做，讓他按部就班的完成這場戲。

不然他容易在緊張中自我否定和迷失。

林川也不教他理論什么的，現在杜偉涵也那個心思學習知識。

他直接演杜偉涵剛才的戲，然后讓對方學他。

林川教學的動作和聲音在現場很突兀，很快就吸引了全劇組的目光。

見狀林川并沒停下動作，頂著劇組全員的目光繼續教學。

他知道這么做要承擔的壓力。

他也是新人，現在跑來教杜偉涵這個新人，要是杜偉涵待會照樣演不過關，導演肯定會怪他。

畢竟你讓杜偉涵學你，到底是你教的不行還是杜偉涵演的不行，這就不好分說了。

等于是他分擔了杜偉涵的壓力，還要承擔更多的責怪。

不過林川并不后悔，就當是他拉一把曾經的自己。

教完之后，他笑著對杜偉涵鼓勵，“放心，就這么演，我很有信心，過不了算我的。”

等杜偉涵點頭，林川迎著眾人的目光，向監視器前的姚亭亭比了個OK的手勢。

姚亭亭微瞇著眼，多看了林川一會，然后才點點頭，并示意各部門準備。

“燈光到位。”

“錄音到位”

“機位就緒。”

“場記打板。”

“預備，開拍。”

只見場中杜偉涵抱著籃球來回倒手，微抬著下巴，嘴角上揚，表情得意。

“讓你看看本天才的實力。”

“我可是有鷹的眼睛，熊的力量，狼的耳朵，豹的速度。”

這段臺詞，杜偉涵每說一個動物，就用手比劃剛才林川所教的代表每個動物的肢體動作。

這兩句臺詞說完，代表這段鏡頭就結束了，此時姚亭亭的聲音傳來。

“卡。”

林川不由的豎起耳朵，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過了。”

“呼……”林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也很擔心杜偉涵沒能順利通過，這樣他就要承擔劇組的非議和責怪了。

雖然這么做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對方失敗的準備，但好在杜偉涵成功完成了拍攝。

“謝謝兄弟，太謝謝你了。”杜偉涵雙手合十連連對他道謝。

杜偉涵的話也吸引了劇組的注意，他們紛紛把目光投過來，又放在林川身上。

“沒事，你繼續拍戲吧。”林川拍著他的肩膀一臉云淡風輕。

杜偉涵的感謝和劇組眾人肯定的眼神讓他非常享受，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穩住自己的心態。

不能飄。

戒驕戒躁，保持微笑。

“你真是體校畢業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蔡紋靜湊過來笑嘻嘻的夸獎，“說你跟我一樣是北電畢業的我都信。”

她本身性格就跟林嘉榮差不多，活潑直率，說話也大大咧咧的。

劇組也是擔心這些新人會演不好，所以都是找盡量貼合人物性格的演員。

上午林川仗義幫杜偉涵，她看在眼里挺佩服的。

沒人不喜歡和熱心腸的人交朋友，蔡紋靜也是如此，就過來跟他搭訕。

“當年我就挺想報考北電的，可惜沒機會，北電到底怎樣，是不是真比中戲管的松？”

見蔡紋靜來搭話，林川也主動開啟話題。

果然蔡紋靜一聽這個頓時不樂意了，連忙跟林川科普起北電的教學理念和方針。

“所以說，不是北電管的松，而是北電更傾向于實踐，鼓勵學生去劇組實習。”一頓科普后，蔡紋靜總結道。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剛才演的這么好。”林川小小的吹捧了一句。

“哈哈，算你會說話，是個有眼光的。”蔡紋靜笑開了花。

她剛從北電畢業沒兩年，被人夸演技好當然會高興，尤其這個人剛才還指導別人演技來著。

“北電的教學你能跟我講講嘛，我也認識中戲的學生，她跟我聊過不少，我挺受用的。”

林川向管任姿討教過不少中戲老師的教學理念，也想知道北電有什么不同。

“沒問題。”蔡紋靜一聽來了好勝心，拍著胸脯答應下來。

再說了，年輕人本來就喜歡出風頭，好為人師，她也不例外。

于是就跟林川說起北電的教學知識，林川偶爾提起從管任姿那兒聽來的中戲理論，跟蔡紋靜展開討論。

林川身邊的杜偉涵見狀掏出筆和臺詞本，認真聽講起來，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這些表演理論。

一旁的楊叻見狀，也沒忍住加入進來。

雖然他年紀比幾人要大幾歲，但跟蔡紋靜是同一年上的大學，不過他上的是國外弗吉尼亞的戲劇系，然后又去杜克大學進修。

也是剛畢業不久。

現在聽兩人談論表演，涉及到的又是北電和中戲這兩所高等院校，自然忍不住想輸出一下自己學習到的國外戲劇知識。

很快三人展開熱烈討論，杜偉涵在一旁虛心學習。

至于女主角何弘姍并沒有參與。

她年紀和楊叻一樣大，也比眾人大幾歲，但又不是國外上的學，早早就畢業了。

而且她上的是國內一所二本影視院校，檔次不夠參與話題。

再加上她比較傲氣，又自恃資歷深，自然不愿意屈尊去跟杜偉涵一樣當聽眾。

幾人討論的熱火朝天，根本停不下來。

林川看下午還要拍戲，主動喊停了話題，留點休息時間應對下午的拍攝。

“下次再聊。”

楊叻有些意猶未盡的砸吧嘴，他屬于那種對演技很看重的人。

因為父親楊力新的影響，他才走進演藝圈，但同時他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實力來擺脫父親的光環。

所以對討論表演促進自身演技這種事，比較熱衷。

他很想邀請大家晚上繼續討論，但他性格慢熱，面對新環境新人時會稍顯拘謹。

只好暫時作罷。

不過他看了一眼林川，他能感受的出來，林川跟他一樣熱衷于表演，兩人屬于同一類人。

他拍了拍林川的肩膀表達善意，想著跟他拉近關系，以后也好繼續交流。

林川沖他笑了笑，等幾人散開，正準備坐下來休息一會。

此時導演姚亭亭從旁邊走過來，他看了過去，正巧姚亭亭也看向他。

兩人對視了一眼，姚亭亭愣了一下，隨口道，“抽一根？”

林川沒多想就點頭同意，畢竟跟休息相比，和導演套近乎更重要。

等他走到姚亭亭身邊，習慣性的找補了一句，“我沒帶煙。”

“抽我的。”

兩人走到旁邊，姚亭亭抽出一根細煙遞過來，又自己點上一支。

林川站在側面，發現她此時不管是狀態還是膚色，都比自己試鏡時要差很多，眼中有很明顯的疲憊。

看來這段時間籌備劇組的事讓她有些心力交瘁。

其實姚亭亭本人挺好看的，而且年紀又不大，跟楊叻何弘姍歲數一樣，只比林川大幾歲。

要是收拾打扮一下，不說跟蔡紋靜相提并論，起碼能超過何弘姍。

不過導演本來就工作忙，壓力大，在片場她也沒心思打扮自己，看著就普通了很多。

林川想著要說點什么的時候，姚亭亭開口了。

“你覺得劇組上午拍攝的怎么樣？”

“挺好的啊。”林川沒多想就回道。

“會有人覺得我這個導演不專業嗎？”姚亭亭臉色有些猶豫，但還是問出了口。

今天上午劇組狀況百出，讓她對這次執導《匆匆》有了些許的擔憂。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執導劇情長片，壓力很大，她對自己的期待很高，但今天出師不利把她打回了現實。

她知道不該問林川這個問題，但今天林川算是幫了她，所以她心里對林川有些親近感，并不設防。

她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問題，林川不會回答說不專業，還會夸贊她。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不在乎。

她現在只是需要聽別人夸她一句，增強一下信心。

林川察覺到姚亭亭的狀態有些低沉，于是他思索了片刻準備安慰她一下。

“當初你覺得我能出演喬燃這個角色嗎？”

“不能。”姚亭亭回答的很直接。

當初她確實很看好林川，但是朱真華更看好白競亭，她不覺得林川有希望。

“要不是你運氣好，白競亭主動退出，你應該沒有機會。”姚亭亭想了想說道。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不管怎樣，最后是我成功拿下了角色。”

林川聳了聳肩，并不打算解釋其中的緣由，然后他看向姚亭亭，“你猜猜當時制片人朱總看好白競亭的時候，我有想過放棄嗎？”

姚亭亭知道林川應該是想勸自己不要放棄，不過她還是順著他的話詢問：“沒有？”

林川搖了搖頭，“我有。”

“復試那天早上朱總領著白競亭進去的時候，我就想放棄了。”

“你再猜猜是誰讓我堅持到了最后？”林川臉上帶著笑意。

“是我。”見林川看向自己，姚亭亭突然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也跟著笑了。

“要不是你帶我進去，估計我早就被淘汰了。

所以在我看來，沒有導演比你還要專業。”

林川語氣堅定，神情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