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濃霧罩住整個村莊，絲絲冷意鉆入身體。

貪睡的陸垚明顯又起晚了，只得隨意洗漱洗漱，就到了豬場。

剛到豬場外，門口已經停了兩輛說不出牌子的汽車。

村長劉老根正聽著電話，口里不時打著官腔，說什么一定完成任務，起好帶頭作用什么的。

早些年老陸家因為一塊生地的歸屬，四兄弟差點和劉家發生火拼。

陸垚至今還記得當時老爹手里握著用來鍘牛草的鍘刀，口里放出只要對方敢來，刀口見紅的拼命模樣。

后來雖然這件事不了了之，但與姓劉一家人恩怨算是結下。

陸垚也沒打招呼的意思，悶頭往豬場進。

這時劉老根恰好掛斷電話，看見陸垚忙把他攔下：

“阿垚，你停一下叔給你說件事?！?

陸垚雖然不想搭理，但村長的面子始終要給。

“老根叔，你有什么事？”

劉老根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道：

“就病豬這件事，上頭很重視。你是讀過書的，知道官府的政策下來，咱老百姓是抗不過的?！?

“待會檢測結果一出來，為了村里其他豬的安全和響應上面的政策，病豬我們是一定會帶走處理的?！?

“到時候，希望你能給你父母做一下思想工作，別為村里增加工作負擔，畢竟今天還有兩家豬場要跑?！?

陸垚看著對方，想著劉家那邊辦了一個比自己家規模還要大的豬場，不知對方又會不會秉公執法？

劉老根像是看穿了陸垚的心思道：

“放心吧，對于所有豬場，村里都是一視同仁。劉坤山上的那豬場，今早就拉走了32頭病豬?！?

“之后每隔三天仍舊會去查一回，條件符合的病豬會直接拉走?！?

劉老根因為這件事沒少被自家人埋怨，說他為了自己的飯碗不留情面，還從自家人率先開刀。

這他又有啥辦法，現在官府不比以前，想進編制的人多得是。

他都不能確保自己是否能夠混到退休。

既然對方當初拿了自己給的便利，如今還回來也是理所當然。

反正這項政策，他是一定要推行下去的。

從自己家先開刀，就為了表明一個明確的態度。

陸垚也沒想過對方會如此堅決，為此竟然先就大義滅親。

但想到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巨大，也就理所當然了。

他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看著對方點了點頭。

劉老根過去拍了拍陸垚的肩膀，臉上掛著長者的笑容：

“年輕人要經歷得起挫折，從挫折中汲取經驗教訓。這次失敗沒關系，誰不是從失敗里走出來的？”

陸垚聽出對方話里除了有長者的教誨以外，不免還有些幸災樂禍。

心里暗想就讓對方先笑吧，同時十分期待，待會對方面對自己家豬場情況時還笑不笑得出來。

兩人一起進了豬場。

看著陸垚一家子面上帶著的笑容，劉老根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昨天他可是帶人來看過，因為豬場的管理設施稀爛，陸家豬場的情況甚至要比劉家還要糟糕。

可為什么他們還能笑得出來。

是真正的心大，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此時一個村委的工作人員見劉老根進來，忙走到他身邊講解剛才的情況：

“村長，剛才我們先檢查完第一批隔離出來的豬，發現沒有感染豬瘟的跡象?！?

“現在對第二批體溫正常的豬進行檢測，經過技術員的檢測，這批豬完全可以歸于正常豬的行列?！?

“昨天我們可親眼見過這批豬的情況，聽說他們是采用了一些土方，你看我們能不能在這些方面做做工作？”

劉老根瞬間愣住。

什么時候病豬也能整好了？

他可知道劉家豬場為了這病，從獸醫站開了多少藥，打了多少針，可最后還是收效甚微。

怎么這一家泥腿子，用什么土方就能讓病豬退燒好轉？

又想起剛剛對陸垚說的那些話，劉老根瞬間就像吃了蒼蠅一般。

但面上還要硬擠出笑容：“小王啊，既然這事由你提出來的，那你就去辦吧！”

王子義知道村長的話意味著啥。

這件事如果辦得好，在自己的履歷上就是鮮明的一筆。

感謝完劉老根后，他就跑到了豬圈里，不顧身份的幫忙起來。

在村里干了幾年，他深得想要農人幫你，你首先必須融入農人的道理。

陸垚頗有興致的看著對方，覺得對方有趣。

和劉老根說了一句后，也撈起衣袖上去幫忙。

所謂檢測，就是先對豬血樣先進行采集，然后再用試劑盒進行檢測。

“外國豬瘟經過我們檢測可分為三種類型，急性、亞急性和慢性?！?

“在一些嚴格的省份，豬場只能留下慢性型生豬，急性和亞急性都要進行無害化處理?！?

“村里要求考慮到老百姓的不容易，除了急性生豬必須帶離外，其他兩類豬都可以隔離觀察看看。”

技術員解釋道。

陸垚聽到這暗道一聲穩了。

不出他所料。

最終結果就是之前那幾頭不能動的肥豬被定為慢性型，其他豬都可以歸結為健康一類。

這個結果可讓陸家一家子心頭的巨石轟然落下，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不過我建議，豬場隔離還是太過于隨便，為避免交叉感染，還是將這幾頭豬另外隔離。”

“之后每隔三天我會來一次，如果確定你們的豬都沒其他情況，村里可以給你們打健康證明，這些豬便可以合法出售。”

技術員給出自己專業的建議后，又給一家人帶來了一個新消息。

“難道最近的豬是禁止交易的嗎？”

陸垚有些好奇問道。

技術員反問道：

“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散戶不好控制。你們這種有一定規模的豬場，交易在沒確定是否有病時是不能交易的嗎？”

這時劉老根忙上來打哈哈道：“你看這事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最近事太多，都差點忘了這件事?！?

陸父冷哼一聲：“反正現在也不會有哪個大傻子來買豬，村長你通知不通知也沒事。”

陸父在說這句話時，儼然把自己女婿也給罵上了。

至于當初自己也生出的買豬念頭，念頭能和行為等價嗎？

王子義看領導面色不好，忙把這個話頭揭過，自然的提起土方的事。

“陸叔，現在周圍的村莊養殖戶、豬場都將面臨巨大的損失，其中或有你的親戚好友?！?

“雖然我們走訪過程里也有人用土方防治過豬瘟，但也沒你家豬場這樣效果顯著?！?

“所以你介不介意將土方的內容分享出來，到時不止周圍的村民會感謝你，村委也會看情況給你一些獎勵。”

若是平常，誰敢跟自己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陸父絕對會噴他一臉。

但看王子義額頭冒汗，腳下和衣服上都沾得有一些豬糞，噴人的話就不好出口了。

但偏偏這事又和兒子，兒子一個不愿泄露名字的朋友扯上關系。

陸父雖然愛名聲，但知道這次若不是對方，自己逃不過傾家蕩產的結局。

就在陸父一臉為難時，陸垚突然開口為其解圍：

“王哥，兄弟說實話，這些天我們是能逮著啥藥喂啥藥。大蒜，老虎芋，生姜，茶葉，一些藥材我們都說不出口。”

“能為老百姓做事，能為村里做貢獻，這點我們是十分樂意的。

但怕就怕說出的這些東西給別人家豬吃了，豬死了。到時不但找村里麻煩，還要找我家的麻煩。”

劉老根聞之皺了皺眉，但很快看向王子義，一言不發。

既然這事交給了王子義負責，做好了，自己有功；做不好，自己也能摘除出去。

王子義贊同的點了點頭，閉目沉思一會兒便給出答案：

“這件事如果出了事，做事的人是我。陸家只提供了土方方法，和陸家無關。”

王子義家里有關系，如果想，完全可以留在縣城里工作。

但少年意氣，想憑自己的才能闖出一番事業，所以不顧家里的反對下了基層。

可在這幾年的工作中他也已經看清了某些東西。

這次機會好不容易到了自己面前，不去試試，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既然王哥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們自然是沒啥顧慮。今晚我回去想想，把這些天用的土方全部寫出來，明天你來拿就是?！?

陸垚爽快答應。

王子義十分感激的看著陸垚，若不是今日還有事，恨不得與對方促膝長談。

一旁的技術員則是搖了搖頭，并不認為兩人能成啥事。

把一行人送到豬場門口，一輛大卡車在豬場門前停下，隨之下來的還有五六個壯小伙。

“大伯……哦不村長，這次要弄幾頭？”

為首的年輕人躍躍欲試。

陸垚看出這是劉家的一個后輩。

“弄幾頭，弄你個頭。上車，別給老子丟人現眼了?！?

劉老根的一聲怒斥，倒是讓一群人摸不著頭腦。

還是王子義和對方解釋一番，一群人忽然將目光集中到陸垚身上。

陸垚擺出請的手勢道：“哥幾個要不要進來喝喝茶？”

待人走后，一旁的陸父才問：

“你為啥會答應那個小伙，難道還要去問你同學要蓮藕？”

陸垚本來之前就為了解釋洞天蓮蓬蓮藕頭疼，又怎么還會去蹙那個眉頭。

“王哥是一個敢做事的，不像某些縮頭烏龜。再想要蓮蓬蓮藕也不可能，只是將一些土方透露不礙事。”

“萬一真是那些土方的效果，咱還能交一個在村委里工作的朋友不是！”

陸父看著兒子，有些不敢將其和往日那個憨厚老實的兒子聯系起來。

“你就做夢吧！”

陸父道了一聲便返回豬場。

冷濕的云霧打在陸垚俊秀的臉上，他卻感受不到有多冷。

或是當初石乳對他靈魂改造所致。

如今豬瘟事件總算走上了正軌，這邊的注意力便可以投入其他方面。

不管怎樣，王子義這條線可以抓住。

土方沒用，自己家不是有一顆苦茶樹嘛，澆澆靈泉石乳，照樣能對豬瘟有效。

陸垚愿意投入這么多的原因，除了王子義剛才在豬場的表現以外。

還有重生前自己到縣里官府辦事，又遇見了在那工作的王子義。

對方記性很好，就算隔了多年，仍然能夠說出自己家豬場和自己的名字。

其實不能利用豬瘟發財，遺憾的不止有大姐夫和老爹，陸垚何嘗又不是呢！

但如今遇見了確定前途光明的王子義，不如就把遺憾化為人情，交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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