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月到卡拉瓦城近三個月時間，行程極為枯燥。

林驍便給達姆他們講神話故事。

《封神榜》、《西游記》這兩部，每天只晚上才講一段，還有可惡的斷章。

結束時還會賤兮兮地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這種想讓達姆暴捶他的話。

聽故事是期待，聽完又是煎熬，每晚輾轉反側，次日的精神頭還不如不聽。

但每天醒來就盼天黑，等到當天的故事將要講完時，全部近兩百人又開始變得煩躁。

三個月時間，林驍才講完封神榜，西游記則剛講到那只猴子從石頭里蹦出來，然后便沒了下文。

林驍講的這段，基卡聽過，神使大人講他那里發生的事，達姆他們好奇，卻不敢多問。

所以，基卡二聽的心情，遠不如初聽的拉爾夫激動。

當然，他完全不明白神使大人說的這些對于拉爾夫有著怎樣的意義！

波波爾·烏里面記載的是神話故事，由瑪雅人通靈者口述。

林驍是神使，在拉爾夫與森林白色羽毛眼中，是比通靈者更神圣的存在。

他們覺得，林驍現在講述的這些，特別是故事中還有連波波爾·烏中也沒有出現過的羽蛇神。

拉爾夫覺得自己即將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不是關于瑪雅人的，而是于整個印第安人的秘密。

拉爾夫與森林白色羽毛伏在地上，身體顫抖涕淚橫流。

“尊敬的神使大人，求您給拉爾夫一個記錄神文的機會。”說完拼命磕頭。

森林白色羽毛口中嗬嗬，磕得比拉爾夫更快更重，更是嚎啕起來。

印第安人只知有羽蛇神，但羽蛇神的存在一直都是虛無飄渺的，無從證實無從考證。

林驍說的羽蛇神補天的故事，就能成為一個有力的論證，是目前唯一一個能證明羽蛇神真實存在的證據。

能親自記錄神使口述的故事，必能再得一本屬于印第安人的傳世圣書，死后必將永遠活在印第安人心中。

此時的二人心中，未必沒有“降下天雷劈死對方”的想法。

這種意義，是遲鈍的達姆與基卡完全體會不到的。

林驍從車上下來，容光煥發。

拉爾夫與森林白色羽毛仍舊伏在地上，沒有起來，腦袋仍舊磕得咣咣響。

“起來吧！”林驍坐在車架上，嘴上叼著一支雪茄。

他抽的煙并不是印第安人用芭蕉葉直接卷的煙草，而是棕櫚葉卷的煙絲。

這種叫“打姆巴古”的雪茄，倉庫沒有，而是在那兩個倒霉的行政長官住處發現的，有好幾箱。

直到處理完內奸的事，林驍才試著抽幾支，不然自己要生幾天的病，怕上癮后忍不住。

拉爾夫與森林白色羽毛抬起頭，見林驍眼角掛淚似乎剛哭過一回。

“神使大人，您想羽蛇神女媧娘娘了？”拉爾夫沒有起身，抬起滲著血的額頭小心問道。

林驍可不會告訴他，自己是被煙熏的。

懂得留白，讓對方發散思維主動思考，才是一個合格的神棍。

看到拉爾夫與森林白色羽毛額頭上全是血，也沒有安慰他們。

“想記錄羽蛇神的故事？”

拉爾夫不說話，又開始磕頭。

森林白色羽毛聽不懂也大概明白他說的什么意思，跟著拉爾夫繼續死磕。

“不用磕了，起來吧！”林驍將雪茄捏在手里，揉揉眼睛。

二人站起來，連額頭上的血也不擦以示真誠。

“羽蛇神女媧娘娘的故事，不是你們瑪雅人波波爾·烏里的故事，不是上帝創造世界的故事。”

拉爾夫當然知道，從林驍先前的描述中，他大致聽懂了一些。

比如天塌了，天災與魔獸吞噬人類，與波波爾烏里上造人后被洪水毀滅相同。

特別是羽蛇神女媧娘娘用“玉米造人”、“大地之母”這樣的話，與瑪雅人崇拜的神明完全一樣。

林驍望著西邊的天空，表情滿是懷念，“她的故事我們那里流傳很廣，作為羽蛇神神使，我只不過是她座下的童子之一。”

他放下高昂的頭，笑道：“如果你們想聽，那……我說，你們記，希望幾年之后你們能將她的故事傳遍世間。”

拉爾夫心潮澎湃地再次伏地，森林白色羽毛不明所以，心亂如麻地照做。

“拉爾夫一定不會讓神使大人失望，就算是死，我也會讓羽蛇神女媧娘娘的神跡讓所有印第安人知道。”

林驍這次沒再講封神演義的故事，而是從簡化版的盤古開天說起，到女媧用“玉米”造人，創造人類社會并建立婚姻制度，后因世間天塌地陷，于是熔五彩石以補蒼天補天的故事。

他說的時候還經常停頓，裝作回憶與女媧在一起的情形，其實是在翻書，尋找與女媧有關的故事。

故事并不長，斷斷續續才講一個半小時。

這就導致有些情節對應不上，要么突然斷開，要么前后顛倒。

拉爾夫龍飛鳳舞記錄，森林白色羽毛則在旁邊抄，遇到有些像天書般不認識的文字也不敢問。

“我下來的時候臉先著地，有很多事都記不太清。”林驍懊惱地拍著腦袋，“等哪天記起來了再補上去。”

“或者，你們將故事線調整，我允許你們用自己的方式二次加工，讓所有印第安人了解羽蛇神為了他們遭受的磨難。”

林驍見拉爾夫瞪著不可思議的眼睛，正色說道：“我是神使，我賦予你們這樣改編的權利，不會讓你們被神靈降罪。”

“而且，你們可以這本圣書中說，西巴巴冥神殺希巴拉克兄弟時，是羽蛇神出面將他們救了下來。”

“這樣，兩本圣書便有了關聯，瑪雅人與其它印第安人也便有了關聯，三五年之后，所有印第安人會因為兩本圣書空前團結，這將是你們二人永世也不可磨滅的功績！”

拉爾夫聽得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激動得不能自己。

他知道，神使大人這種想法非常的神奇，印第安人肯定想不到，也不敢朝那方面想。

森林白色羽毛不知道林驍與拉爾夫說了什么，打手語問又沒有回答，急得像只焦慮不安的猴子。

二人拜別林驍興沖沖返回時，森林白色羽毛拉住拉爾夫。

“拉爾夫，我們是好朋友吧！”

…………

林驍對基卡得意地笑了道：“今天，你們的神使大人又種下了一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