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把一連好幾天的大睛天一點點含化、嚼碎，吞進肚子里去。動作好不優雅，卻暗戳戳地提醒人們，已經秋末了，馬上入冬，從這天開始會降溫，天漸漸的涼了，你們要記得添衣，別把自己身體凍出毛病來了。

南方的這種雨最是溫柔繾綣，有些人是這么認為的，當然也有人不這么想，覺得這雨真是黏膩煩悶，白雷就是后者，討厭這該死的雨天。

整個空中都是悶悶的，還有絲絲腥味，好像植物樹木停止排出氧氣，地面上所有人就緊著剩余的氧氣用。白雷心里感覺心里憋悶得很。

他百無聊賴地躺在竹藤搖椅上，享受著店里那股熟悉的味道，白雷的小飯館一般只中午和晚上吃飯那幾個點比較忙，其它時間幾乎沒幾個客人，他干脆在門口掛上牌子，上面寫著中午10:00～14:00，晚上17:00～20:00營業，其它時間直接關店。

他在竹藤椅上刷了會抖音，眼就澀得難受，腦袋也沉沉的。他只得站起來，在店里慢悠悠地走了幾圈，把店里的東西一個個再過一遍眼，有時候白雷會看著一個東西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眨巴眨巴眼，眼眶里濕的，原本發黃的眼珠也泛著紅血絲。

白雷實在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了，這一天的時間漫長得他不知道該要怎么度過。

他伸出粗糙帶老繭的手掌，接天上掉下的雨水，看了好久，周旁的行人早已見怪不怪。白氏炒菜館里的老板經常這樣，總喜歡發呆，但好在他炒的菜味道好，價格還實惠，大家也就選擇性原諒他總喜歡發呆，別人跟他搭話，他不理別人的缺點了。白雷回過神來，腦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了把雨傘，把門鎖實，顫顫巍巍地走出門。

他拿傘卻不撐，只是把雨傘撐著地板當拐杖，這點雨在白雷眼里不算什么，他年輕的時候淋比這大得多的雨一點事也沒有，

他總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安靜。

之前還有人愿意跟他閑聊兩句，但年紀越大耳朵也越聽不清楚，別人跟他講話要很大聲他才聽得見，慢慢地那些人也沒那多耐心，而且各自都忙著帶自家的孫子孫女，也沒那么多時間陪白老頭閑逛。

他走在之前和老伴經常走的路，腦子里不自覺的浮現之前和老伴在這條路上拌嘴時候的場景，心里感慨，人還真是個怪東西，她在的時候巴不得她離自己遠遠的，永遠別出現在自己眼前才清靜，省得天天一張嘴叨叨個不停。現在好了，人家真不在你眼前晃悠嘮叨了吧，你又嫌太靜了，渾身不習慣，心里念著她。

雨滴下著下著又變胖起來，把白老頭的襯衣打濕。白老頭停下直起腰板望望天，用手掌抹了一把臉，不情愿地把傘撐開。

忽然想起老伴之前犟得很，明明雨不大偏硬要自己撐把破傘，結果襯衣還是讓飄雨給打濕了，她嘴上總叫著：你又不是二三十歲的年輕小伙子了，自己心里沒點逼數，別到時候淋出什么毛病來進醫院，我還得去醫院伺候你，到時候苦的是我自己，不然誰愿意管你這個死犟頭，淋死算了。

白老頭一想起那個老太婆說過的話，心里莫名還是有股火，想著：誰讓你伺候了，老子身子骨硬朗著，咒誰呢？

忽然想起店里備的菜還缺著，白雷撐著把傘，踏著雨坑，一跛一跛地往農貿市場走。

2024.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