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司馬寧則眼中復得清明，他的神色逐漸變得恍惚起來，腦海里慢慢浮現出有關春梅的一切，記憶由近到遠…

三日前，大別坊市的有關消息傳來之時，司馬寧則眼中滿是興奮，與春梅商討，他說：

“他在宗門毫無根基，唯有向外而求，才能有所作為…只有跑到別人都注意不到的地方，才能徐徐圖謀…”

當晚，春梅就靜靜地做一個傾聽者，時不時見到他說到精彩的地方，春梅就靜靜地鼓掌…

他們在來的路上，飛出宗門沒有多遠，司馬寧則起了興致，拉著春梅站在轎輦上，他望著云山云海，轉過頭對她沉聲說道：

“羈鳥歸林，蛟龍入海，吾必有所成…”

春梅對上他堅決的目光，亦是沉聲說道：

“蒼天定不負苦心人…”

順著記憶，大概半年前，春梅向他建言，李日天此人絕不是久居人下之人，應當早殺之…

她還說：

“升米恩，斗米仇…，李日天一旦修為高于司馬寧則，必定睚眥必報…”

在他的記憶中，春梅只對他說過一次，讓他與她歸隱山林，做一對神仙眷侶，然而他的心中為母報仇的執念，勝過一切…

他有著無數次對她說道：

“待他功成，必定陪她浪跡天涯…去她想去的一切地方…”

司馬寧則的母親死在了他十一歲的那年，他的童年也有不幸的遭遇，即便他是閩山宗主司馬南子嗣之一，也沒有過得比宗門弟子好過太多，反而還要時刻提防著他的許多同父異母的兄長，將他扼殺在搖籃里…

世子之爭，向來如此…

世俗凡塵，最是無情帝王家，在他身上最應景不過…

他對春梅不止愛戀之情，亦有濃濃的敬重之意…

不僅如此，他還遇上了惡奴欺主，私自扣下靈石，將他圈養起來，是春梅不顧自身安危，假死脫身，這才告發…

司馬寧則靠著他母親給他的小半卷【三尸筑神法】，硬生生靠著悟性，給自己創造出一個【三魔歸一】…

兩種功法，本質一樣，都是吸取他人的修為、生機，反哺自身…

天色將暗未暗，厚厚的云層不斷翻滾著，司馬寧則飛身獨自站在轎輦之上，雙眼閉合，任由風霜雨雪拍打著他…

他的面色很平靜，沒有悲傷，沒有痛苦，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好似忘卻了所有…

……

八百里橫山，北風刺骨雪封山，林空鳥盡無人煙…

余秉中駕云疾速向下，他的心中不斷充斥著殺意，甚至想將周行文、周英華一同射殺在此地。

然而，余秉中明白他一旦出手，即便能夠得手，事后周長鈺必定報復余家，屆時余家說不定就舉族覆滅矣…

“兀術出來受死…”余秉中仰天長嘯，渾身法力不斷激蕩掀起著積雪…

然而，回應余秉中的只有山谷深處不斷傳來的回響…

天色越發昏沉，一只妖獸也沒有讓他瞧見，余秉中暗暗狐疑，莫非走露了風聲，讓那兀術跑了不成？

余秉中稍稍停留，不多時，身后的周行文便追上了他，他二人互看一眼，各自保持著數十丈距離，暗暗提防著對方…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一下打破了這山林的寂靜。

余秉中當即放開神識，準備尋著聲源探查一番，須臾，只見道道紅光拔地而起，一下便將他不遠處的天空映照得像紅霞漫天一般。

“血祭！”周行文驚呼一聲，隨即他身形一閃，率先朝著光源而去。

余秉中抬起眼眉，順著周行文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的神色忽暗忽明，腦中升起許許多多的念頭，最終舍棄了還家舉族逃離的想法…

余秉中身形一頓，不由加快速度，朝著周行文追了上去。

不多時，他二人來到一處山谷前，余秉中打眼瞧去，那山谷里滿地尸骸，森森白骨都快將山谷堆積滿了。

有人的尸骨，也有妖獸的尸骨，有妖獸骨上甚至還血跡斑斑…

一條小山一樣大小的黑蛇，盤曲著，吐著蛇信，張著大嘴，將那些沖天而起的紅光，吸進體內。

那蛇似乎發現了余秉中他們，猛然一下扭過蛇身，將燈籠大小的雙眼，死死盯著他們…

“余前輩…”周行文低沉一聲，當即便扔出一張二階符箓對著大蛇扔去，那張符紙猛然一下讓周圍的氣候變得更加寒冷…

【二階玄冰符】，隔了那蛇幾丈遠，便一下化作冰霜，將那大蛇包裹在內，凍成一條冰蛇…

然而，僅僅半息，無數“乒乒乓乓”“嘩嘩啦啦”聲響就從黑蛇四周傳來。

二階符箓，不過半息，便被黑蛇破解了。

下一息，黑蛇口中傳出咆哮聲，宛若天雷炸響一般…

只瞧見，黑蛇一下將尾巴朝著周行文打去，見狀，周行文趕忙又祭出一張二階符箓，青芒大放，身形一閃，只瞧見他一下便化作一道流光遠遠遁去。

余秉中蹙眉望了遠遠逃走的周行文，面露不屑，譏諷道：

“什么東西？”

話音未落，一道銀光猛然從余秉中眉心處鉆出，那道銀光似有靈性一般，像條小蛇一樣朝著余秉中左手奔去。

銀光散去，化作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弓，余秉中眼中滿是回憶之色，臉色親切，輕輕的撫摸著銀弓，他口中喃喃念道：

“老伙計，這可能是咱倆最后一次殺敵了…”

就在此時，那黑蛇張開雙眼，不斷朝著余秉中吐著蛇信，只見它雙眼猩紅，以法力催化出一番話語來。

“瑯琊山道友，本座來此二十余年，與你家井水不犯河水，此前乃是手底下的小妖私自做主，這才擄了你家的一些凡人，為表歉意，本座答應你，只需過了今日，本座必定帶上千年寶物，去往你家賠罪…”

余秉中輕輕搖頭，他灰白的頭發一下被風刮起，十分凌亂…

他的眼中到了此時已經沒有什么恨意，不甘，有的只是熊熊燃燒的戰意，好似烈焰一般炙熱…

余秉中哈哈一笑，冷聲道：

“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