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箓塵師叔,我選靈箓訣!”
吳尚品深吸了一口氣后,率先做出了選擇。
眼下七大仙山暗流涌動,微符山和篆墨山之間,遲早有一爭。
壽元增多有何用?反正年歲正小,倒不如及時戰力,手中有了籌碼,才更好下注。
吳尚品在這點上,倒是想的通透。
在吳尚品做出選擇后,湖面泛起漣漪,幽光再現,一個印刻著‘靈箓訣’的玄黃書籍,自湖底緩升,飛向其手中。
“你呢?”
箓塵道人,再次將淡漠的眸光望向李九。
“我選...”
李九本下意識啟唇欲答,恰逢一陣微風拂過,被麻布包裹的右手仿若遭針芒刺扎。涼颼颼的疼痛直入骨髓,使他心猛地一揪。
這并不是他無法忍耐疼痛。
事實上,這尋仙一路走來,這種疼痛已發生了成百上千次,早已讓他熟若無睹。
而是,一股沒由來的不安,忽然將他包圍。
按常理而言,在這個風雨欲來的關頭,靈箓訣幾乎便是唯一的選擇。
不論是微符山,或者篆墨山,都歸屬于符箓峰脈。
從符丹,符靈,符陣...各仙山擅長之道,管中窺豹,便能看出,此峰脈修仙者,肯定都將符箓玩出了花來。
不選擇靈箓訣,是不智之選。
可...為什么會不安呢?
李九閉目養神,往昔場景一幕幕在腦海回響。
有于搖椅枯坐,眼神渾濁而黯淡,起身維艱,只得望向日落的夕陽。
有屋內病榻,床邊的燭火搖曳將息,他面容枯槁,氣息奄奄,目之所及,空蕩無依,唯于榻上念舊待終。
有古巷斜陽,佝僂身軀拄杖緩行。腿沉膝痛,步若顛躓。經老槐樹下,憶友朋曾聚,感懷往昔,嘆無常,獨品暮年孤涼。
身體機能的逐漸衰減,身邊親朋的依次逝去,早已讓他懂得了,世間最為寶貴的,便是光陰。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而如今,光陰,便在前方。
李九雙眸霍然睜開,望著身旁一直靜候著的箓塵道人,堅定道:
“我選龜壽訣!”
箓塵道人眉梢微微一蹙,旋即神色復常,沒有多說什么,僅點了點頭。
湖面再泛漣漪,幽光閃爍后,一個印刻著‘龜壽訣’的玄黃書籍,自湖底緩升,飛向李九手中。
“既已都做出選擇,那便跟我來吧。”
湖面飛出一玉質貢獻石,箓塵道人伸手穩穩接住,收回懷中,便向回廊邁去。
李九三人緊隨其后,順著九曲回廊,直至岸邊。
在那些排隊修仙者滿是異色的注視下,離開庭院,向微符山更深處而去。
...
一行人足尖輕點,衣袂飄飄,于云霧繚繞間繞過數座瓊樓玉宇,直至一大殿正門口。
牌匾上,赫然顯現著金光閃閃的‘靜心殿’三個大字。
箓塵道人駐足,眸光望向李九三人,淡淡道:
“靜心殿身處微符山一階靈脈正中央,以陣符之力,鎖住靈脈,內分正堂和天地玄黃四級靜室。
最頂尖的天級靜室,甚至能提供相當于二階靈脈的靈力。
你們可耗費貢獻點,在其內購買時間修煉。
不過嘛...第一次入道,微符山為你們免費提供了三個月的時間。”
言畢,其袖袍輕拂,掌心之中靈光乍現,散發著幽微光芒的貢獻石緩緩浮現,與門把手觸碰。
一道柔和的光暈自接觸處蕩漾開來,似是在核驗與扣除點數。
待光芒稍斂,他才穩步向內邁入。
李九一行人隨之跟上。
沿廳而行,只見諸多修仙者或坐或立,皆沉浸于修煉之中。
他們似與時間賽跑,對周遭一切視而不見。
有的閉目凝神,周身靈氣如絲縷纏繞,光芒閃爍間,其面容因專注而略顯緊繃。
有的盤坐于蒲團,雙手結印,功法運轉,氣息此起彼伏,仿若浪潮洶涌,每一次呼吸吐納都爭在剎那,不容絲毫懈怠。
箓塵道人視若無睹,與正堂內一行人擦肩而過,緊接沿著紫衫木梯拾級而上。
行至二樓,一排黃級靜室映入眼簾,其門扉之上,雕繪著古樸的禁制符文,似乎起著核驗身份的功效。
“靜室附贈了辟谷丸,三天服用一粒即可。
珍惜時間吧...這里面可不便宜。”
箓塵道人在言語過后,便扭頭,徑直的走去了更后方的玄級靜室。
留下了吳尚品,李九,王七三人相覷。
“時間緊迫,我先去了。”
吳尚品訕笑一聲,隨后也邁步走向了一間黃級靜室。
靜室外,僅留下李九,王七二人。
二人并沒有急于進入。
自從尋仙過后,發生了一連串的事件,還沒有單獨相處的時間,許多話藏在心中。
“阿九,你說小十她,是在‘巒’中,還是‘嶺’中?
她從小就粘我們,還怕生,沒了我們的照顧...”
王七眉峰緊鎖,眸含憂色,欲言又止。
“七哥,箓塵師叔說了,小十她靈根過人,已送至符箓峰主脈去了。
不論是‘巒’還是‘嶺’,既然入了無極宗,踏上了仙途,便總有再見時。
我們唯有努力修煉,使再相逢時,不落后她太多罷了。”
李九薄唇輕啟,聲線清冷,神色淡然。
然其心內,思緒似潮,洶涌難平,諸念紛紜皆隱于眸底。
“是啊,再次見面時,我們這些牛倌家的孩子,都是漫漫仙途中的修士了。
或許,按門內修為高低排序的規矩,我們還要叫小十師姐呢...”
王七幽幽一聲長嘆,仿若古鐘低鳴,余音裊裊間盡是悵然。
他那雙眸深處華彩隱沒,顯得有幾分黯淡。
李九靜靜的望著這一幕,并未出言。
四哥他要強,最受他照顧的七哥,又怎么會不要強呢?
同為牛倌家的孩子,如今共踏仙途,自身的天賦卻是最低...
他在乎嗎?
他不在乎,因為他們相依為命,互相扶持走到現在,他發自內心的為弟妹高興。
他也在乎,因為過往的歲月,十兄妹間都是稍大的孩子承擔著責任,照顧稍小的孩子。
一直都是如此。
可當他成為最大的孩子,準備承擔起哥哥的重任時,卻發現,似乎弟妹們不需要他照顧了...他又成了什么都幫不上忙的那個...
‘或許,七哥的心里,也有著不甘吧?’
李九心中默嘆,突感幾分蕭瑟。
他什么都沒有說,扭過頭,徑直進了黃級靜室。
就像是他不會安慰李四一樣,他也不會安慰王七。
對于他們,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