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略顯陰柔的男聲回答道:“你當我這是草廬呢?你來三次就能成。再一再二不再三,還請這位大俠好自為之,慢走不送。”
“錢不是問題,這里有一疊銀票,要多少您拿多少,只要您肯替我鑄劍,怎么樣都行,讓我管您叫爹都沒事。”
“你自己沒爹呀?這位大俠,我鑄劍只看緣分,不看錢財,更不看父子之情,你還是速速請回吧。”
只聽見里面傳來一聲憤恨的“哼”,而后一個劍客從后面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走得太急還不小心撞了石勇一下。
“什么‘病劍師’,天下名匠,有眼無珠!老子將來要你求著給我鑄劍!”
劍客氣沖沖地走了,而后一把椅子從照壁后面跑了出來,椅子四腳上長著手指,手指在地上快速翻動帶動椅子行進。
椅子上坐著一個身穿錦衣,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手中拿著一把折扇。
此人面容清秀,舉止優雅,沒有蓄胡子讓他甚至顯得有些陰柔。他斜靠在椅子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讓人懷疑他隨時都會死去。
“讓兄臺見笑了,在我這時有發生。”說完他病怏怏地咳嗽了幾聲。
石勇深知這龍淵鎮臥虎藏龍,有些奇人異事并不奇怪,所以他故作鎮定避免被人以為是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
他拱手行了個禮:“我找本處的大師傅,想鑄兩把劍。”
“我便是這鑄龍閣的大師傅,徐羨淵。”
石勇有些驚訝,鑄劍是個力氣活,面前的人身形瘦弱,不像是能舉得動錘子的人。
而且穿著一件華麗的錦衣,上面畫滿了絢麗的紋飾,脖領還是用白狐皮草做的,這哪是干活的樣子。
他下意識覺得此處不靠譜,但來都來了,總得問問。
“我有兩塊玲瓏鐵,要鑄造兩把寶劍,一把要在一個半月內完成,另一把可以慢慢來。銀子不是問題。不知徐師傅能否接受?”
徐羨淵用折扇遮住半張臉咳嗽了幾聲,然后說:“沒問題。但徐某鑄劍還需知曉雇主名諱。”
“在下石勇。”
徐羨淵放下扇子,沖他微微一笑:“我沒有問你,我問的是你身后的人,或者說是你身后的那位……妖?”
石勇的心里咯噔一聲,表情都有些失控,他干脆順水推舟,裝出一副驚恐地朝身后看去:“哪有妖怪?徐師傅莫要嚇我。”
“我說的不是這個身后,是派你來的那一位。”
徐羨淵面色蒼白,臉上的微笑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石勇假裝一頭霧水,有些愣愣地說:“派我來?沒人派我來,我自己要鑄劍的。”
徐羨淵“啪”地一聲合上扇子,眼神自上而下打量石勇,一把扇子也隨著目光在他的身上劃動。
“你明明很年輕,但是皮膚很差,而且黑,和手掌顏色差得很遠,這是曬出來的。”
“你的雙手十指都是繭,手掌上也有不少。修行人拿兵器,繭的位置很固定,而你的手不對。”
“你雖然身材健碩,但脊柱不夠直,腰的位置有一點點彎,像是經常要彎腰的人。”
“這樣看來,你不像是修行人,更像是要每日勞作之人。像你這樣的人,要鑄劍有何用?莫非是日子過不下去,要落草為寇了?”
石勇下意識地捂住手掌,沒想到對方一眼就把自己看穿了,他故作鎮定干笑了一聲。
“徐師傅好眼力。實不相瞞,我是縉仙鎮朱家的漁戶,這次是替我們家少爺來鑄劍的。”
徐羨淵操縱身下的椅子上前,椅子踮起指尖,助力他將嘴唇湊到石勇的耳邊,氣氛曖昧得有些古怪,說話時吐出的氣息讓石勇心里怪得發毛。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告訴我,是什么妖怪派你來的。你放心,我是手藝人,沒有惡意。只要你告訴我對方的身份,我定替你鑄這把劍。”
“徐師傅說笑了。”石勇嫌棄地向后一步,和對方拉出距離,表面依舊保持著謙和的微笑,“我真是替朱公子來的,不認識什么妖怪。”
徐羨淵輕輕用手掐住他的臉:“那為什么你的臉上有妖氣呢?”
另一只手指著大門縫隙外的那輛馬車。
“不僅是你,你的銀子,玲瓏鐵,上面都有殘留的妖氣。”
石勇清楚地看見對方的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絳紫色在瞳仁中流轉。他一把將對方推開,然后奪門而出。
門外的幾個同伴看他一臉慍色的走了出來,便問道:“這家也不行嗎?”
“不行,這人是斷袖!”
石勇氣沖沖地走了,帶著同伴找了家客棧住下,等著明天再去其他鋪子問問。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蛟神的事情不能暴露,徐羨淵怎么可能知道,肯定是在詐他。
第二天一早,石勇帶人又跑了剩下幾家劍鋪,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行。
在從第七家出來的時候,他偶然聽到兩個學徒的對話。
“這個咱們師傅應該能鑄吧。為什么不接這單子,他和錢有仇啊?”
“你沒聽說啊?昨夜鑄龍閣的徐師傅在全鎮散下消息,要是有人拿著玲瓏鐵來要求鑄兩把劍,誰都不許接這一單,不然就別想在龍淵鎮待下去。”
“是那個徐師傅發的話呀,怪不得,誰敢招惹他呀。”
石勇聽到這話,腦子里的火一下冒上頭頂,這徐羨淵到底想要干嘛,非得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才行嗎?
他立馬折了回去,拉住剛才那個學徒,厲聲質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他徐羨淵為何非要為難我?”
“我也不知道啊。”學徒見石勇神色憤怒,便慌了神,“徐師傅做事向來古怪,我往哪去猜啊?”
此時,大師傅帶著所有的鐵匠們圍了過來,十來個人赤膊上陣,各個手里拿著鐵錘,將石勇一行圍住。
“這位兄臺,彼此行個方便,別在我這鬧事。”
石勇見對方人多勢眾,便松開了揪著學徒衣領的手,誠懇地對大師傅說:“抱歉,打擾了。既然你們能做,我可以加錢。”
大師傅搖了搖頭:“我愛莫能助,那位徐師傅開了口,我們也不敢違抗。”
石勇就想不明白了,一個病怏怏的家伙,怎么會讓大伙都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