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聽聽。”豆娘抬起眼,滿懷期待地看向對方。
千壽好不容易得來賣弄知識的機會,他放下手中工具,像個夫子一般搖頭晃腦地說道:“蛟是龍屬,雖未化龍,但和龍的天性相近。龍性至淫,和什么生靈都能誕下子嗣,蛟也差不多。”
豆娘心里一驚,大王平日里可以說是翩翩君子,沒想到天性是如此放蕩的嗎?如此的反差讓她心里甚至還有些小激動。
她在心中默念著:也好,也好。
“相傳曾有一位婦人在河邊洗衣,回去之后便有了身孕,十月懷胎后竟生下三條魚來。婦人將魚在清水中養大,慢慢的三條魚竟生出蛟的樣貌,原來他們是蛟子。后來婦人放蛟子歸河。等到數年之后,婦人意外身亡,就有了傳說,說總能看見三個蛟子在婦人的墳前哭泣。”
豆娘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還有呢?除了人的。”
“還有傳說蛟和猛虎交合,會生下虎蛟,長著虎的腦袋,魚身蛇尾,聲如鴛鴦,吃了它可以治療痔瘡。”
痔瘡?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除此之外呢?蛟和魚會生下什么?”
千壽摸了摸下巴,這個問題似乎將他難住了:“蛟和魚,老夫倒是未曾聽聞。但龍和魚能生下螭吻,是一種神獸,擅長吞火……”
他還在自顧自地講個沒完,一旁的豆娘早已想入非非。
既然龍和魚都可以,蛟是龍屬,想必也不是不行。
想到這,豆娘癡笑了一聲,招呼都沒打一聲便輕快地游走了,留下絲毫沒注意的千壽在原地自言自語了好久。
……
陳玄在一個僻靜處安心修煉。
他懸浮在水中,緊閉雙眼,感受身體里那股氣的流動。
千壽說了,澤土凝瀾法是個氣功法門,就算是鍛體期,也是通過引氣入體,利用氣在體內沖擊肉身,以實現錘煉身體的效果。
“鍛體為什么要運氣啊?就不能做做操,練練樁功?罷了,至少不費力氣,也算個懶人功法。”
他現在已經能夠捋順那股氣,引導它對身體的骨骼進行沖擊。從頭蓋骨開始,順著脊柱一路向下,在肋骨處交叉迂回,最后一路到底尾骨,再重新往回,周而復始。
對骨骼的沖擊帶來一陣酸痛,剛開始還有些不適,但隨著這種痛感的持續,他漸漸也覺得麻木。
澤土凝瀾法終究是種下等功法,修煉起來確實緩慢,他這幾天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身體變化,似乎持續吐納運氣并沒有帶來實質性的影響。
“小弟可以靠龍息吐納提升修為,我自己的話,還是要依靠種田收獲的天材地寶。單純依靠這本垃圾功,修煉千年仍舊是賴皮蛇水平。等到開春,靈植都完成了繁殖,靈童也把倒鱗鰱魚帶回來,我得好好食補一番。”
此時千壽捧著完整的圭表興奮地游了過來,臉上掛著激動的笑容。
“完工了,大王。”
千壽顫抖地將完成的粗糙版圭表捧到陳玄的面前,短短一天時間,這個臉上溝壑縱橫的老龜仿佛又多了幾道皺紋。
“千壽,你忘記嗑迷醉砂啦?怎么老了這么多?”
千壽有些難堪地摸了摸自己的老臉:“有些操勞罷了。”
陳玄看著他碰上來的圭表,底部的石板很長,大概將近一米長,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平整,可以看出制作者耗費了不少心力。一根粗細不均勻的石柱嵌在上面,但是頂部也被打磨得十分平整。
這個圭表整體粗糙,但已經足夠實用。
陳玄還能清楚地看見千壽手上有好幾個磨出的傷口。他寬慰地拍了拍對方的龜殼,面帶微笑,鼓勵地說道:“你辛苦了。”
看著大王熱切的眼神,千壽渾濁的眼里似乎飽含熱淚,他略帶哭腔地說道:“能替大王分憂,就是老夫莫大的榮幸。”
“明天一早,你帶著圭表去木溪村,秦虎已經選好了位置,你負責觀測日影,定下刻度。”
“老夫今晚就去,圭表要對準正南方,晚上可以通過北斗判斷方位。”
當晚,千壽帶著圭表爬上了岸,一腳剛剛踩到土地,就因為疼痛而痛苦地吸氣。這兩天磨石板太費勁了,四肢都磨破皮了。
至于為什么不用工具?
迷醉砂嗑多了,有時候腦子是轉不過來。等他大聰明提醒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些下不來臺了,只好嘴硬說自己手磨的更平整。
代價嘛?誰疼誰知道。
他緩慢地邁著步,因為腳疼加上自己在陸地速度本來就慢,終于在半時辰內走過了一里地,到達了真君廟。
秦虎在廟里,他透過窗戶可以清晰地看到千壽正在緩緩走來。但他太過內向不敢上去搭話,于是再次化作石像一動不動,透過窗戶足足看了對方半個時辰。
等千壽邁上臺階來到廟門前,他才因為避無可避打開門來迎接。
“千壽先生,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秦虎有些靦腆,他還沒有做好要見龜的心理建設。
“圭表要對準正南方,晚上可以通過北斗判斷方位,老夫便提前來了。話說圭表的選址在哪啊?”
秦虎不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基臺左側的一小塊空地。
真君廟的基臺還算寬闊,上了臺階后左側擺圭表,右側將來放日晷。
千壽如同時間慢放般緩緩抬起腳,朝著目的地前進,不過五步的距離,卻感覺他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極度社恐的秦虎都已經適應有他的存在了。
他探著腦袋尋找天空中的北斗星,頭頂滿天星辰閃爍不止,看得他眼花繚亂。
因為轉脖子的速度太慢,他費了幾分鐘才終于找到北斗星的所在。然后舉起手中的圭表對準北斗星的方向,慢慢地將它下放到地上。
整個過程又持續了幾分鐘,一旁的秦虎就像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那,愣是一點忙都不幫,就干看著。
“大功告成。期望明日艷陽高照,能順利測出日影。”
千壽將手背到背后,滿意地看著地上的圭表,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回去的路太長了。老夫今日就陪你一晚上吧。順便能教你識文斷字,你替大王做特使,總得識幾個字的。”
秦虎頓時慌了神,他完全沒有做好要二人共度一夜的準備,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你不回去,大王會擔心的吧?”
“老夫提前和大王說過了。”
“我晚上睡覺打呼嚕,怕吵到你。”
“無礙,老夫縮進龜殼里,聽不到的。”
眼看著千壽邁著緩慢地步子朝廟里走去,他愣是一個像樣的拒絕理由都想不出來。
然后他就度過了一個終生難忘的夜晚,千壽整整給他講了一個晚上的詩文,還用沾了水的木棍寫了整整一墻的字,他一犯困就會被一棍子打醒。
這一晚簡直就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
第二天一早,陳玄從水下醒來,他記著今天是冬至日,千壽和秦虎會在正午時分測量日影。
他滿懷期待地探出水面,想要看看今天的天氣,卻發現頭頂烏云密布,天地之間一片陰沉。
他表情凝固:“沒有太陽我測啥日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