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謹慎地將半截身子探出水面，看向那個箱子，箱子里面存放著一些各色的石頭。

一種是千壽剛剛拿著的紅色石頭，總共三塊，應(yīng)該就是腐蝕人心智、有成癮性的迷醉砂。另一種石頭看著和鵝卵石一樣，有大有小，總共是兩塊，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別的。

“這都是些什么？”

千壽躺在地上，滿是皺紋的眼睛迷離地看著頭頂?shù)溺娙槭瑴羡挚v橫的嘴巴咧得老高，單手指天，搖頭晃腦地吟誦道：“輕舉乘浮云，倐忽行萬億。流覽觀四海，茫茫非所識。”

陳玄看了看傻樂的千壽，又回頭看了看醉倒的大聰明，嘆息著搖了搖頭。

新的問題擺在他的面前，千壽該如何處置？

目前看來他說的基本是實話，他確實被土龍精用迷醉砂腐蝕心智，才不得不替他賣命。剛剛也是依靠他的手段，自己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鏟除三境的土龍精。算是可以信任，但不能過分信任。

此外，千壽還精通天文地理，可以解決自己種田迫切所需的歷法問題。他還知道對本地的植被、物種比較了解，可以幫助自己尋找更多的靈植和寶魚。

他該留下。

陳玄拖著他們倆還有箱子一路回了南岸的根據(jù)地，整整過了一日，他們才相繼清醒過來。

大聰明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大王，那土龍精怎么樣了？”

“殺了。”

“可惜了，他是個好詩人。”大聰明的臉上盡是惋惜。

后來千壽也醒了，他一看見陳玄正守在他身邊，立刻惶恐地翻身下跪。

“大王恕罪，老夫被那迷醉砂迷了心竅，這才在您面前失了禮數(shù)。”

禮數(shù)？陳玄看了眼正躺得四仰八叉的大聰明，然后又看了眼在原地轉(zhuǎn)圈載歌載舞的豆娘，心想禮數(shù)是什么東西，沒聽說過。

“本王問你，是否愿意輔佐我？”

千壽跪在地上，伸長了脖子看著陳玄，渾濁的老眼因為惶恐而睜得很大，干癟的嘴巴控制不住地抽動。

他根本沒想到蛟王還愿意收留他，畢竟他們曾是敵人，自己曾經(jīng)陷害過對方。

千壽帶著幾分慚愧和激動問道：“大王不計較老夫曾經(jīng)設(shè)計加害于您嗎？”

陳玄堅定地看了看他，然后搖了搖頭：“本王向來以直報怨，你雖然設(shè)計陷害我，但你終究是被迫的，可以理解。更何況你戴罪立功，功過可以相抵。”

千壽聲音顫抖地再問道：“大王不覺得老夫是個賣主求榮的騎墻之徒嗎？”

“本王說了，你是被脅迫的，他們手里握著迷醉砂，就相當于握住你的命脈。你也算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看你身上有不少傷痕，平時沒少被他們虐待吧？”

千壽感覺到鼻頭一陣酸楚，嘴角抽動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大王，不嫌棄我身中奇毒、年老智衰嗎？”

陳玄一把握住千壽的手，搖頭道：“不。迷醉砂我們還有，能供你撐一段時間，后續(xù)我會想辦法醫(yī)治你的毒。至于年老智衰……本王沒看出來，你設(shè)計捕殺土龍精的計謀不是很成功嗎？雖說算不上精妙，但是好用就行。”

千壽激動地看著眼前的這種蛟，他的心仿佛撥云見日，在長達幾十年的黑暗中，終于迎來一道曙光，那是被尊重、被欣賞的目光。

土龍精不敬重學識，不尊重老者，把他當作奴仆一樣毆打謾罵，那幫頑劣的妖怪根本不懂什么是詩書氣！尤其是他寫的詩，啥也不是，可每每都要自己吹捧，真是惡心！

可眼前的蛟王卻不一樣，他尊重學識，尊重自己的才華，能夠不計前嫌禮賢下士。對于以士人自命的他來說，這便是無上榮耀。

千壽顫抖地轉(zhuǎn)過身去，不讓對方看見自己臉上的失態(tài)。沉默良久，他控制住臉上的每一塊肌肉，讓自己保持平靜。深呼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來。

他左手壓住右手，高舉額前，深鞠一躬。這是士人的禮節(jié)。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大王，千壽這條命就是您的了。從今往后，唯您馬首是瞻，永無怨言。”

陳玄看見千壽那雙渾濁昏聵的眼里投射出灼烈的目光，仿佛大義凜然的義士，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被對方的表現(xiàn)所迷惑，但他直覺總覺得眼前的千壽無比真誠。

“好，那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們的一員了。本王有幾件事情還需要你解答。”

“大王但說無妨，老夫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第一件事，你先解釋一下土龍精的箱子里的東西都是什么？”

陳玄招了招手，讓大聰明把那個箱子抬了過來。

千壽從中先拿出了一顆紅石頭，嘆息了一聲解釋道：“這便是迷醉砂。它有兩種功效，其一，是腐蝕心智，可能會出現(xiàn)才智衰退，記憶殘缺的情況。老夫便是因此忘記了澤土凝瀾法的口訣，因此修為未能精進。”

“其二，是有成癮性，每月必須服食二錢的量，否則就會毒發(fā)身亡。暫時還不知道有什么治療的方法。”

千壽又嘆了口氣，然后從箱子里拿出一顆鵝卵石：“這顆是玲瓏鐵，它看著像石頭，其實是一種鐵材，適合熔化之后鑄造兵刃。用它打造的兵器，戳穿土龍精的堅甲絕對沒有問題。”

鑄造兵器？陳玄之前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既然進入二境之后會進化出手腳，就可以完美實現(xiàn)對兵器的抓握，可以大大增加戰(zhàn)斗的多樣性，確實是個好主意，但是這水下怎么鑄造兵器？

“第二個問題，這明水澤里都有哪些靈植和寶魚？”

千壽搓著手開始思考：“靈植除了忘古藻和入夢藻，還有好幾種特殊的藻類，有一種叫作赤紋藻的，形狀像海帶，上面長滿了赤色的紋路，吃了之后能提升悟性。老夫知道能在哪找到。除此之外，還有……還有……”

他面露難色，因為過度思考，五官擰在一起，非常難看。而后痛苦捶胸頓足，拱手道：“大王，抱歉，老夫忘了。”

陳玄看著他那副為難的樣子，想必是真忘了：“無礙。你既然知道這些水藻，怎么不自己吃了提升修為，而是保存起來？”

“老夫也只吃了一些，但這些靈植太過滋補，每月最多也只能吃一顆，不然會爆體而亡的。”

陳玄愣住了，他怎么記得自己一次性吃了好多，可自己明明好端端的，莫非這是蛟的特殊體質(zhì)？

“那寶魚呢？”

“大王見諒，老夫吃素，對于寶魚就不太了解了。”

沒關(guān)系，多了解了一種水藻也是收獲了。況且千壽還有別的作用。

“無妨，那本王還有一個問題。澤土凝瀾法究竟該如何修煉？”